可在鎖門時,霍墨庭清晰地望見,自己握住鑰匙的手掌竟然在顫抖。
他素來極能控製好情緒,可在此時,他卻痛到不能自已。
永遠無法望見剛才看到的那一幕畫麵——
方才門在緊關的前一秒,青洛那張凝滿了淚痕的臉,布滿了如同油盡燈枯般的絕望。
他不禁回憶起青洛對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似乎都是那麼合情合理。
那場大火,隻有煙瑤一人是直接重傷而亡。
北薇枝雖然渾身都裹滿了繃帶,但他依稀記得……那日他在大火裏發現她時,她一張臉被濃煙嗆得麵色如土,可身上並無明顯的燒傷。
當時的她在底樓奄奄一息地躺著,而青洛和煙瑤兩個人……卻是被困了在二樓。
想到這裏,他的手指關節不禁越扣越緊。
他總是理所當然地將北薇枝當作成那個受害者,總是不顧一切地朝著青洛一人傾瀉恨意。
哪怕三年前也一樣,他將她狠狠摔在地上,看她被染了一臉的血卻無動於衷。
每折磨她一分,他的恨意才得到釋放一分。
如此長久,形如魔怔。
不在她身上刺上一刀,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終於,他將她逼入了萬丈深淵。可是他解脫了麼?快樂了麼?釋然了麼?
為何他終究和她一樣,都陷入了無盡的苦痛裏?
驀地,手機一響,他垂眸一看,是北薇枝打來的電話。
“墨庭……你去哪裏了?為什麼你不在醫院?”焦急的女聲。
“傷好點了。”他語氣薄涼,“在外麵辦了點事。”
“那你注意安全。”女聲將溫柔這兩個字拿捏得恰到好處,“外麵那麼冷,不如我來找你吧?順便給你加一件衣服。”
霍墨庭的臉色暗了又暗,“不用。你也有傷。”
掛斷了電話,他不禁點燃了一支煙蒂,雲霧繚繞著他清冷至極的臉。
北薇枝成植物人的那段時期內,他瘦得形銷骨立,整個人過得渾渾噩噩,靠著對青洛的恨才勉強支撐了下來。
可北薇枝醒來後,他並沒有感到半點輕鬆,仍舊時常陰鬱,仍舊時常半夢半醒。
悄然之中,似乎有什麼變了。
他像是心裏築起了一道魔障,一道……關於許青洛的魔障。
一想起她,霍墨庭便狠狠地按滅了煙蒂。
就這樣,青洛被他囚禁了整整兩天。兩天後,他和北薇枝的婚禮如期舉行。
那一天,霍墨庭沒有叫一個記者,沒有叫一個客人。
隻是在臨走前,他特地問了在別墅周圍監視的手下,“她的情況如何?”
“許小姐她……不吃不喝。”
他有幾分微惱,剛想將威脅的命令傳下去,話到一半卻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的父親走了,她的煙瑤也走了。
他拿什麼威脅她?
她真的……孤身一人了。
不知為何,他的心髒莫名開始抽痛得厲害,直到走進教堂,眼前忽然出現了純白的光澤,望過去時,隻見到北薇枝一襲婚紗站在自己的身前。
美麼?
自然是美的。
可再怎麼美,都始終都比不過當年那個一身紅裝,笑容燦爛,對他說“霍哥哥需要我做什麼,我一定會去做”的那個小姑娘。
直到這一刻,他才在長久綿延的心痛中,深切地明白了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
“墨庭。”
北薇枝上來挽住他的臂膀,溫柔如水地撲閃著睫毛。
“這一天,我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三年的沉睡裏,我一直反複夢見這個場景。”
他無言,雙眸隻盯著她手腕那處的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