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愛到一生癡絕處(1 / 1)

躺在手術床上的那一刻,青洛始終都沒有後悔。

醫生聽說她要給別人捐獻眼角膜,隻是誇讚,“許小姐,你真善良。”

“善良麼?”她定定地望著天花板,眼睛睜得很大隻是害怕流出眼淚,“可曾經有一個女人說,我是個傻子。”

“這麼善良怎麼會是傻子呢?到底是誰這麼說?”

她隻是慘淡一笑,聲音透進了低哀。

“她已經不在了。”

從手術床下來後,她的眼前歸為了一片漆黑,失明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大的恐慌感,她靜靜地,一個人拄著拐杖走出了醫院。

一旦霍墨庭擁有了她的眼角膜,他的人生便不會再這麼灰暗下去。相反,會折戟沉沙,說不定能重新統領霍氏。

而她呢?

她又算得上什麼呢?

春風很冷,冷得她有些瑟縮。她拄著拐杖一路來到了車站,被好心的人送到了等候廳,坐下去的那一瞬,她聽見了遠處火車的巨大轟鳴聲。

她看不見,隻能依靠著聽覺跟著人群走,像是一顆孤獨的,隨風飄散的沙子。

能淪落到哪裏,她也不知道。

她沒有將走的事情告訴霍墨庭,更沒有將眼角膜的事告訴他。她知道,他不會同意。

她和他認識十幾年,最終卻隔得像山河那麼遠。

每和他在一起一秒,那些折磨,那些苦難,會從腦海裏被翻覆出來回想一遍,令她總是在悲涼中痛不欲生。

父親的死,煙瑤的死,這些死亡,她永遠都難以釋懷。

青洛吃力地將行李放了上去,坐在火車的座位上,末了,將手機卡狠狠地扔掉,從此沒有人再能找到她了。

一滴滾燙的液體落在了手心,她沒有去擦拭。

再見了,霍墨庭。

而此時,那個毫不知情的男人仍舊在家等著青洛回家,可好幾天過去,屋子裏仍然是一片絕望的死寂。

當醫生拿著青洛留下的鑰匙打開門時,卻隻望見一個頹廢地蹲在黑暗裏,滿臉陰鬱到沉痛的男人。

他聽到開門聲立即揚起了頭,那雙看不見的黑眸卻頓時變得清亮。

胸腔裏卻仿佛有塊石頭,將他的話哽咽得徹徹底底。

“你回來了麼……”

“青洛……”

幾年後,霍氏再次回到了霍墨庭的手上。

而北薇枝和陸明琛,也被他一個一個親手處理掉。

隻是他卻再也沒找到青洛。天涯海角他都找了個遍,可卻沒有一點關於她的線索。

有人說見過她,但她已經死了。

他不信,更發瘋地找。

她走的這幾年裏,他沒有一夜睡得是安穩的,午夜夢回,夢境支離破碎,被噩夢驚醒的他滿腦子都是她的臉。

她就好比他凍在心口處的那抹愛,不再是恨。

隻是真的……太晚了。

青洛消失的第十年,他走進了北城一家酒吧,在孤獨角落裏地替自己倒上一杯又一杯紅酒。

這十年裏,耗盡心力,卻毫無回音。

隻是下一秒,他卻猛地聽到酒吧裏蕩起了熟悉的歌聲,往台上望去時,卻隻有幾副陌生的麵孔。

霍墨庭突然走上去,紅布撕開,光影搖曳,他一瞬間望見了那張臉。

那張他日思夜想的臉。

仍然那麼幹淨,那麼白皙,隻是那一雙無神到灰暗的雙眸,卻那麼刺眼。

無數的話,全部如鯁在喉。

他痛到深處將她的手握住,語句狠顫。

“青洛……”

那一聲,仿佛從十年之前穿梭過來,穿透了夕陽,穿透了薄霧,穿透了一切,才來到了她的耳邊。

她從來沒有等過他,隻是聽到那一聲後,水霧頓時便氤氳了她的眼眶。

她想起她和他年少時在雪地裏遊蕩,那時她便這樣一聲一聲地叫著他的名字。

大雪落下,襯得他麵容冷峻,她看呆了,就那麼愣在雪地裏,沒有再走動。

誰能料到,這世間的愛意,總是那麼百轉千腸。

一切的一切,念念不忘,終有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