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後,嚴大山也到站了。下車後,他下意識按了一下小肚子,這一按,頓覺天旋地轉——他小肚子部位被人劃了一刀,內褲裏什麼都沒有了!
嚴大山幾乎能肯定:錢是被肖遠強扒去的,那小子純粹是騙子、賊!但此時,又到哪裏去找那“殺千刀”?
嚴大山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兒子最小。三個女兒出去打工,都嫁到外省。兒子嚴天富二十出頭,因是獨子,從小備受父母寵愛,疏於管教,外出打工一年多了,一分錢都沒往家裏寄過,嚴大山的妻子雙腿因患嚴重的風濕病,行走已不方便,他是出去掙錢給妻子治腿的。
身心疲憊、身上隻有點零錢的嚴大山回到家,見妻子骨瘦如柴,雙腿拄著拐杖都站不穩了。嚴大山兩口子以前重男輕女,當他打電話把家裏的情況告訴女兒們時,每個女兒隻象征性地寄了一兩百塊錢回來。嚴大山要照顧妻子,不能再出去賣苦力了,隻有守著兩畝薄田勉強度日。不久,嚴妻的雙腿就完全癱了。屋漏偏逢連夜雨,幾個月後,兒子嚴天富在外因犯搶劫案被抓,而且他還染上了毒癮,被判刑十二年。
派出所裏,嚴大山一口咬定是肖遠強扒了他的錢,他說:“你能來還我的錢,說明你還有點兒良心。但當年不是你把我的錢全扒去了,我老伴可能也不會癱瘓,你把我害得不淺!所以我還是要告你!”
肖遠強堅決否認,說他帶著嚴大山借給他的五百塊錢,回家給父親請了醫生,但幾天後父親還是離他而去。在鄉親們的幫助下,肖遠強把父親安葬後,一個人又外出打工去了。因他母親很早去世,又無兄弟姐妹,無甚牽掛,他也就一直沒有回家,這是十年來的第一次。幾年前,他曾給嚴大山寄過兩千塊錢,但不久退了回去,彙單上寫著“地址不詳”,他想可能是地址記錯了,就沒再寄,心想反正錢不多,等有機會回來再直接去給嚴大山。他現在在外麵開了一家飯店,生意比較紅火,這次回來,一是還嚴大山的錢,再就是想招兩個樸實的鄉親去飯店做幫工。
由於嚴大山拿不出有效證據,來證明確實是肖遠強扒了他的錢;而派出所也無理由硬給肖遠強安上個扒竊的罪名,李偉峰說:“事情的真相,肖遠強你最清楚。你不承認,我們也不可能把你屈打成招。這樣吧,多出的近四千七百塊錢呢,是‘利息’也好,是真正的‘債’也好,嚴大山都收著。肖遠強呢,我看你是個有良心的人,若條件允許,你以後可以再適當接濟接濟嚴大山,畢竟人家在你最困難的時候幫過你。當然,這隻是我們的建議。”
肖遠強問嚴大山:“大叔,現在你女兒們對你如何?”
嚴大山沉默一會兒,說:“別提了!她們都嫁到了廣東,好幾年沒回家看過爹娘了。逢年過節,她們也會寄點錢回來,但不多。都怪我們早先時候對她們不好!”
肖遠強沉吟片刻,說:“我也在廣東。大叔,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帶著大嬸去我那兒,你幫我打掃打掃衛生什麼的,我再想辦法給大嬸治治風濕病。你女兒們對你可能是有那麼點埋怨,但還是算有孝心的,要不就不會給你寄錢回來了。以後離她們近了,她們來看你們的時候就多了。”
嚴大山想了想,同意了。
一年後,因嚴天富在獄中表現不錯,提前釋放。他來到肖遠強的飯店,見母親能拄著拐杖走路了,對肖遠強感激不已。肖遠強看著嚴天富,忽然說:“原來是你!你的鼻子上有顆肉痣,你就是那個‘碰瓷’的!你們把我身上的錢全扒走了,五千多塊,一分不剩!”
嚴天富承認,當年他跟一夥雞鳴狗盜者,確實在各地火車站幹過“碰瓷”的勾當,肖遠強的錢就是他們扒走的。他還說了一件令人大吃一驚的事:他父親的錢也是他們扒走的!說當初父親給肖遠強買車票,他都在暗處看見了,其時,他已經染上了毒癮。吸毒的人,做事往往會喪失天良,他想,父親身上肯定有不少錢,若去跟他要,是肯定要不到的,幹脆把他給扒了!於是他就和幾個同夥,尾隨父親和肖遠強上了火車。他們中有一個“妙手空空”,在嚴大山下火車那一刻,“妙手空空”終於找到了下手機會。
“我不是人啊!”嚴天富說完,跪在地上,衝著父親和肖遠強“咚咚”地叩起頭來。
肖遠強扶起嚴天富,說:“嚴大哥,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你的姐姐們早就說要把父母接去輪流住,但大叔一定要留下來幫我。你們現在有父母,比我幸福,而我是‘子欲養而親不待’,你一定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