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依舊勾起,分明還是那張熟悉的臉,一如既往的明媚,水潤明亮的眼眸中倒映著自己的身影,卻令杜若感到毛骨悚然。
“奴婢……不明白。”杜若下意識吞咽一口,幹巴巴地回答。
蘇杳杳並不生氣,指尖沿著她的下頜線遊走,“這張臉,可真俊。”
這般陰陽怪氣,讓杜若有些受不了,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拖進屠宰場的羊,擔驚受怕等著一個解脫,偏偏屠夫卻不肯放過她,捏著刀尖在她周身比劃。
“奴婢自認對小姐忠心耿耿,也不知哪裏得罪了您,竟讓小姐這般對我。”
貓為何要逗弄捕捉中的老鼠,行兵打仗為何要陣前叫罵,左不過四個字,攻心、亂智。
這也是蘇杳杳正在做的。
“誰允許你這麼對我說話的,嗯?”她衝她笑,纖細白皙的手指複又捏上她的下巴,稍稍用了點力。
隻聽“哢”一聲脆響,杜若半張著的嘴歪到了一旁,別說發出聲音,便是連闔上都不可能了。
攻心失敗。
“嗯……”蘇杳杳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力氣用大了。”
杜若疼哭了,她覺得自己對蘇杳杳的了解還是太少,沒想到她灑脫果決的外殼下隱藏的是一個變態,什麼都沒問就直接卸了她的下巴,若還不說實話,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蘇杳杳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暗自琢磨:是我力氣太大了,還是她骨頭太脆了?
要知道這並不是她的本意,捏壞了她還審什麼!
“來,我來給你接上。”
魔鬼!她是魔鬼!
杜若不敢動彈,眼睜睜看著蘇杳杳又將手伸過來,腦海裏就隻剩了這一句話。
劈裏啪啦一陣響動,“不對,接錯了。”
“唉,怎麼又脫臼了?”
連翹看了看蘇杳杳,又看了看杜若,見她已經麵如菜色,小聲道:“還是我來吧,小姐。”
蘇家世代從軍,闔府上下不止各位主子有功夫,連貼身丫鬟與小廝皆是要從小培養的,觸類旁通,連翹自然是會接骨的。
下巴已經麻木,杜若慌了神,蘇杳杳在這府中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她就是現在將自己弄死在這屋子裏,恐怕蘇將軍也不會說什麼。
蘇杳杳拍了拍手,站起身道:“我問你,誰讓你把我帶到白府廂房去的?”
杜若顫著下巴,接連吞咽好幾下,依舊沒有回答。
“看不出來,還挺忠心。”蘇杳杳朝著連翹道:“既然她不想說話,留著舌頭也沒甚用處,拔了吧。”
到了此時,連翹也總算明白過來,為何平日裏待人極好的小姐會忽然對杜若發難,當下便挽起袖子,取了一把剪刀過來。
“好的,小姐。”
“我說,我說!”看著連翹將剪刀放到火上烤的通紅,杜若幾乎是尖叫出聲,緊接著便將事情抖了個幹幹淨淨。
下顎巨疼,她說話還是有些含糊,蘇杳杳尖著耳朵聽了半晌,總算是明白過來。
藥是蘇婉瑩給的,杜若隻負責將藥悄悄下到她的茶水裏,再把她帶到廂房,等上兩刻時辰後尋個借口將蘇夫人許氏引過來就可。
“就這麼簡單?” 蘇杳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指尖在桌麵上點了點,“白府接應你的人是誰?”
杜若點頭又搖頭,“奴婢不知。”
蘇杳杳皺了皺眉,蘇婉瑩乃是蘇老將軍舊部遺孤,在與狄人交戰中,她父親為救蘇將軍一命,被狄人斬了首級,那時候蘇婉瑩才六歲,許氏對她頗為憐惜,將人接到將軍府後便收其為義女,養在身邊悉心教養。
她與蘇杳杳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性子,懂事乖巧,溫柔嫻靜,自幼飽讀詩書,頗具才名,人生得也美,最大的喜好便是窩在房間裏看書。
而蘇杳杳打小便愛舞槍弄棍,所閱書籍除了夫子所教,旁的一概不看,專往兵法策略上撲,兩人自然也就談不到一起,便是連麵都見得少,沒理由她會無緣無故做出這種事。
“小姐恕罪,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見她不說話,杜若猛地俯下身,將頭在地上磕地嘣嘣作響,“奴婢原也不想做這等醃攢事,可二小姐威脅……”
話未說完,就被蘇杳杳抬手打斷,她讓連翹往她口中塞了團布,“去她房間裏搜。”
不用想也知道,杜若接下來的話是什麼,左不過是有什麼把柄落到蘇婉瑩手裏,她是迫於無奈才做出此事。
這種鬼話,蘇杳杳並不想聽,杜若話中的破綻太多了。
況且,這事是不是蘇婉瑩所做尚還兩說。她平日裏膽子比雀兒還小,蘇將軍說話稍嚴厲點都能將她嚇哭,這樣的性子,讓她算計到齊王頭上,顯然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