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承業雖是武將,性格也頗為粗獷直率,可並非無腦之人,其中關竅稍一想便明白過來,沉吟片刻後問道:“她還交代出了什麼?”
蘇杳杳站在二人對麵,目光落到父親捏著銀錠子的右手上,不知為何,神思卻漸漸跑到上一世她出嫁後。
那時她剛滿十八,皇帝沈昀駕崩,留下的遺詔卻是由燕王沈玨繼承大統。恰逢北狄與匈奴齊犯,蘇承業帶兵出征,原本戰無不勝的蘇家軍卻一反常態,接連失利。
而北狄大皇子仇律似乎得高人所助,占盡先機,將十二萬蘇家軍逼退至雲岩界內黑水崖,甚至還將蘇承業的右臂砍下。
經此一役,蘇家軍損傷過半,元氣大傷,蘇承業受詔回京,不久後兵權被奪,由鎮國公張昌行接手,沈玨美名其曰讓蘇承業安心養傷,實則是將他軟禁在京,以挾持住蘇家軍。
張昌行是主和派,滿臉仁義道德為民生所計,在後來的議和過程中被人捅出來與北狄早有勾結,最後被蘇家軍右翼副統製扈雲斬於陣前。
戰事又起,沈玨卻始終不肯放蘇承業回去,甚至下令由齊王親率二十萬精兵上前線,世人這才知曉,早在一年前,齊王雙腿已痊愈。
而後隨著沈恪戰死,沈玨禦駕親征,沒費多大功夫狄人退兵又派來使臣與大梁議和,沈玨緊接著替張昌行平反,與北狄勾結的人就這樣變成了齊王。
成王敗寇,不是說說而已,那盆潑向齊王府的髒水沒有人會在意真假,沈玨卻因此博了個賢君名聲。
所有的悲劇,似乎都是從那封遺詔開始。
蘇杳杳火燒齊王府那日,讓連翹偷偷帶給蘇將軍的信裏,便是沈恪暗中調查出來的東西以及處置之法,隻可惜還未揭露,他就已戰死。
她心知沈玨若拿不到東西,絕不會善罷甘休,極有可能會用她的父母來逼迫她交出來,幹脆一把火連同自己一起燒了,讓他以為證據已毀,從而保全將軍府。
以前蘇杳杳覺得,是她嫁給沈恪後才給父親招來此禍,如果沈玨想坐穩皇位,作為齊王嶽父的蘇承業就是他的眼中釘。
但如今這錠官銀的出現,又像是在告訴她,沈玨早在多年前就布好了局。
蘇家對現在的皇帝忠心耿耿,這對燕王而言,絕非好事。
易地而處,如果自己是沈玨,該怎麼做呢?
拉蘇承業下馬,換上自己的人,接手或清剿蘇家軍……
想通了這一切,蘇杳杳額上的冷汗都要下來了,若所有猜測是真,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沈玨竟然比上一世提早這麼多時間就暗中動手了。
“俏俏,怎麼了?”許氏輕擁著女兒,察覺到她身子不住的顫抖和額上薄薄一層細汗,溫聲道:“可是手又疼了?你且放心,這事有爹娘在呢,這幾日你好好休養著,其他的交給你爹去辦。”
蘇杳杳在許氏身上蹭了蹭,想了又想,暫且沒有將杜若的供詞說出來,而是低聲道:“爹、娘,我有一件要緊事想要同你們說。”
蘇承業見她麵色凝重,折轉身將書房的門關上,也不多問,就那麼等著女兒開口。
前一世,沒有發生過她中藥與沈恪被關在一起,也沒有杜若的背叛,從而牽扯到蘇婉瑩與官銀一事,很顯然,這些已經超過了蘇杳杳的預知,她必須給父母提個醒,讓他們防備著幕後黑手。
“我今日在白府廂房醒來,是同齊王被關到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