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錚嚇得呼吸都滯塞起來,彎腰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敢往上看,顫顫巍巍又將話重複了一遍,末了補充道:“齊王府調出好幾輛馬車,聲勢浩大奔著城外去了,眼下人還未回來,消息就已經傳了開了,蘇承業與其屬下受了輕傷,蘇清澤昏迷不醒,現在外頭都在傳……”
“傳什麼!?”沈玨心裏咯噔一聲,趕忙追問。
李錚支支吾吾好半晌,才躊躇著說:“傳……是王爺派人去刺殺的,目的就是,就是不想要齊王……順利成婚,還說,您覬覦蘇家軍已久,想要趁機……”
“住口!”話未說完,沈玨已經氣急敗壞一腳踹翻了桌子,桌上精致的茶盞落了地,摔成細碎雜亂一片,“滾出去查,消息是誰放出來的!”
李錚背脊一寒,逃命似的退了出去,他先前便查過了,無人放出消息,皆是百姓自發而談,可這話,他不敢當著沈玨說。
關上門,敬太妃身子一晃,重新跌進椅子裏,保養得當的臉上沁出細細的汗珠,她喃喃道:“不可能,我要去找他問清楚。”
王泯生的事出來後,敬太妃就派人通知了裕親王,刺殺蘇承業的事暫停,待流言過去,再另做謀算,怎的他還是動了手。
沈玨心裏更加來氣,一腳想要踢開地上礙眼的佛珠,奈何踩中的碎瓷片一滑,踢空的同時,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這就是愛慕你多年,你也心心念念多年的人!”沈玨怒火上頭,口不擇言。
所有事情還有什麼不能分明,王泯生是裕親王滅的口,蘇承業同樣也是他派人刺殺的,但這兩口黑鍋卻由自己來替他背。
沈玨甚至懷疑,那些流言也是他暗中放出來的,可當真是好謀算。
“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玨兒,你清醒一點!”敬太妃大嗬,聲音嘶碎,破了音,“你不能這麼做,他,他是……”
沈玨嘴裏發出“嗬嗬”地喘氣聲,五髒六腑如同被放到了火上烤:“是什麼?”
“是……”敬太妃說不出口。
沈玨一手按在碎瓷片上,崩了滿地鮮血,雙目瞪眼,逼問:“是什麼!說啊!”
“是你親爹……”
哐當!腦子裏有什麼東西碎成了粉末,沈玨宛如在一瞬間跌入了無邊的深淵寒潭,舉目四望,哪裏都是死氣環繞,凝結而來的濁冰,封住了他所有出路……
京郊官道上,一輛輛馬車緩緩駛出與擲筆崖崎嶇山路銜接的岔路口,鐵蹄踏響,向著京城而行。
車身具是鐵檀木所造,莊嚴華麗而又堅不可摧,車簷處懸著的牌子微微搖晃,上頭鬼斧神工般浮雕著的睚眥獸首似活了過來,紅寶鑲嵌的眼珠在日頭下放著光,望之令人生畏。
兒臂粗的銅製車軸銜接著車身,車架上穩坐著的車夫皆是人高馬大肌肉盤結,氣息穩健眸色如鷹,不難看出武功之高。
蘇杳杳撩開窗牖上的簾子,望著後頭一排被拖在馬後走的綠衣人,有些咂舌:“這麼大陣仗?”
“不這樣如何能引蛇出洞。”沈恪笑了笑,眼眸裏有陰影潺動。
蘇杳杳點了點頭,放下簾子默默注視著他,到現在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稀裏糊塗上了他這輛馬車,怪的是她爹竟然沒有開口阻止。
“這般盯著我做什麼?”沈恪往後一靠,手肘擱在軟枕上,歪著身子打量她。
蘇杳杳望著他有些蒼白的眉眼,目光下滑到他虛垂在地上的雙腿,鼻息間似乎還能回味到密林中那股子血腥味,她緩緩開口:“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