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陰雨未停, 天色依舊沉的如同刷了一層鴉青色的墨, 而裕親王府中壓抑著的氣氛, 比之天氣更加沉悶,如同狂風驟雨欲來, 前夕是短暫的樹靜風息。
空氣中透著徹骨之寒, 渾身包裹在袍內的黑衣人卻冒了一身的汗,他趴跪在地, 啞著嗓音道:“消息被人提前傳了出來, 說是蘇承業帶兵殺入牢中, 將林都尉當場刺死。”
裕親王緩緩轉著指上套著的玉扳指, 一字一句地說:“那安排出去的人呢?”
“大多被……”黑袍人將頭埋地更低,臉幾乎快要貼到了冰冷的磚上,“被情緒激動的百姓扭送到了官府……”
“哐當”一聲瓷器擊響, 藍釉茶盞盛著滾燙的茶水砸了過來,燙出額頭一片鮮紅後, 彈在地上碎成了渣滓, 熱湯茶葉混了滿地。
“廢物!”裕親王臉上再也繃不住假笑,眼角眉梢都帶著慍怒,他厲聲道:“蘇家那邊有何動靜?”
黑衣人不敢動彈絲毫,生生忍著臉上火燒火燎的疼,顫顫巍巍回稟道:“蘇承業借由查處細作之名,調動了城外兵馬守在城門處,現下所有出入口都已戒嚴。”
按照原本計劃,林沛成自盡之後, 裕親王安排的人便會混跡於市井當中,將蘇承業意欲謀朝篡位的消息散播出去,在百姓不明真相之際,把事情鬧大,成為蓋過不利於沈玨那些流言的新談資,。
待人心惶惶之時,再自宮裏傳出太後中毒身亡一事,借輿論造勢,沈玨由加害者轉而成為受害者後,同時誘出皇帝身上的毒,百姓便會反過來聲討蘇承業,而作為即將與蘇家聯姻的齊王,也洗脫不了幹係。
美人香之毒無人可解,蘇承業與齊王自身難保,裕親王隻需趁勢擺出受先帝之命,穩固朝綱之態,調動京城戍衛,將攔路石一個一個鏟除,為自己和沈玨鋪好路後路。
可誰知天不遂人願,林沛成是按照計劃死了,但消息卻被人提前一步傳了出去,甚至還誇大了許多,徹底打亂了步驟。
這般誇張又虛假的言論,自然惹人猜疑,現下外頭的人都在密傳,林沛成並非自盡,而是被人滅了口,牆上那些消息也是滅口之人偽造,就是為了暗中謀害蘇將軍。
裕親王安排的那些人想要扭轉局麵,放出謠言,卻被心疼蘇將軍被潑髒水的百姓扭送到了官府,懷疑是敵國派來攪渾水的細作。
不過還好,這事暫時未牽扯到他們身上。
“宮裏可有消息傳來!”裕親王深深吸了一口氣,猶還抱著一線希望。
黑袍人拱了拱手,還未說話,緊閉的房門就被人敲響,裕親王抬手打斷,正了正神色道:“進來。”
來人其貌不揚,渾身沾染著濕氣,額前還有水珠順著鬢角往下落,來不及擦拭,他已跪倒在地,低聲將李嬤嬤所言複述了一遍。
“屬下出宮之時,皇上已經下令,派出北門禁衛向著府上而來,怕是要請王爺進宮走一趟……”
裕親王眉心處跳了跳,心裏一陣陣發寒,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進去了隻怕是得脫層皮。
他手中握著邊軍五十萬兵權以及二十萬京城戍衛,皇帝與沈恪雖說麵上對他恭敬有加,但無時無刻不在打著收回兵權的主意,他欲謀事,怎可忍大權旁落。
但現下,德安大長公主居然摻和了進來,若合褚蘇兩家兵力,裕親王沒有絲毫勝算,或許他可以拚死一搏,但兩敗俱傷後,沈恪也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