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一刻, 蘇杳杳從錦被裏冒出腦袋, 渾身卸力, 癱了般栽倒在床榻上,望著鴛鴦帳頂舒展出一口氣。
腰腿雙手像是練了一整天的武, 無處不在發酸, 同時內心伴有些不甘,她到最後還是沒能反攻成功。
且更為要緊的是, 腦子裏似放了空後, 她總覺得有什麼事被她給遺忘了。
沈恪將人往懷中撈過去, 擁著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替她捏著肩, 心情倒是愉悅:“睡吧。”
蘇杳杳膩膩歪歪地在他身上蹭了蹭腦袋,閉眼枕著沈恪的心口,肩膀適中的力道傳來, 舒服到歎氣。
他的身上很香,是一種沁人心脾的清冽味道, 混了她發間的甜香後, 聞著便令人愉悅安心。
“你不困嗎?”她小聲問。
“嗯。”沈恪聲音很低,約莫是一夜未眠,嗓音有些沙:“習慣了。”
多少個夜晚,他從火光衝天的夢境中驚醒,就再也睡不著,蝕骨的遺憾伴著錐心的疼痛,比之傷腿那日更甚。
這種複雜的情緒來得莫名,他壓製不下, 隻能盯著窗外黑沉的夜,直到天色逐漸變亮,周而複始已成習慣。
耳旁傳來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蘇杳杳眨了眨眼睛,長長的睫毛掃過他心口的皮膚,想要時間在這一刻多做停留,不去回憶過往的那些遺憾,和將來可能會遇到的陰謀,眼前心裏都隻有彼此。
外頭大雪初霽,已經有陽光從支了縫的窗上透進房間,簷下懸著的透明冰棱折出五彩斑斕的光,氣氛靜謐而又溫馨。
她看著看著,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啊!”蘇杳杳忽然驚叫出聲,震地沈恪手一頓,便見她彈坐起來,揉了揉亂糟糟地頭發:“糟了!”
“怎麼了?”他沉聲問。
蘇杳杳僵著脖子轉頭,緩緩開口:“新婚次日,照規矩,我們一早就得去宮裏頭拜見皇上與太後娘娘,是這樣沒錯吧……”
“嗯,”沈恪點頭,不予置否,麵上半點不顯慌亂:“沒錯。”
“都日上三竿了,”蘇杳杳懊惱出聲,忙轉過身,一邊去尋昨夜自己藏起的肚兜,一邊催促他:“快穿衣服,我一會喚人進來梳洗。”
沈恪沒有動彈,反而抬手往腦後一枕,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光潔細膩的背,和玲瓏的曲線,然後閉上眼,慢條斯理地說:“不急。”
新媳敬茶放在哪家都是大事,更遑論,蘇杳杳的婆家身份還非常不一般。她沉迷於沈恪的美色,由著他胡鬧了一早上,現下時辰已經晚了,若是再耽擱下去……
蘇杳杳停下翻找的手,轉身去拉他:“你起來呀~”
婆媳關係要是搞不好,直接影響的就是自己與沈恪的感情,這讓她如何不著急!
半哭似的腔調,像極了她方才受不了時的撒嬌。
沈恪倏然睜眼,拉著她的手,稍稍用力便將人扯倒在身上,按著。
嗓音刻意壓至低沉,在她耳邊道:“母後下了令,不到午時不能進宮。”
這是什麼道理,皇家特有的禁忌不成?
她以前怎的不知道?
蘇杳杳支起腦袋,懷疑地看向他。
“趴好,”沈恪眸光下瞟,抬起手,蓋在自己的眼前,在黑暗中歎氣:“你起的越晚,母後越是滿意,懂了嗎?”
蘇杳杳低下眼睛,看到了自己白裏透紅的皮膚,頃刻間回過味來。
難怪上輩子她隨著沈恪早早到了福壽宮,太後狂喜過後眼神中會有失望閃過,甚至還要請太醫來替沈恪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