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蘆放歐陽北滾了, 畢竟以後還要做親戚,得理不饒人也十分不可愛。她來得倉促, 沒帶換洗衣服, 幸好之前放了兩套內衣在這邊,便勉強梳洗了。
王文遠因為伍葦的關係得到了額外一天的獎賞, 高興得很,抱著她在客房的飄窗上看星星。
海邊的夏夜,星空浩瀚而深遠, 他願意這樣抱著她一輩子。
他看著乖乖躺自己懷裏的小女人,仿佛貓兒一般,前一刻張牙舞爪,後一刻卻雍容優雅。他的手機響了一下,拿起來看, 是大哥的短信。她被屏幕的光刺得不舒服, 動了動身體。他看完短信, 低頭親親她光潔的額頭,“等閑了下來,一定帶你去海邊看星星。”
次日一早, 齊蘆坐第一班車回宿舍,換了幹淨衣服。劉利半夢半醒之間問了一句, “昨兒去王總那邊了?”
她應了一聲, 劉利便又問,“這麼說,楊秘書沒戲了?”
“你又知道啥了?”
劉利從被窩裏鑽出來, 抓抓亂發,“不是我說的啊,別人說的。以前王總去哪兒都帶她,新助理才來沒多久,重要的事情全給他了。現在工作還沒上手呢,又帶著出去考察了。嗬嗬——”
公司裏的人個個都眼尖,楊秘書要失寵了。
齊蘆把頭發挽起來,道,“我出門了,你也早點。”
宿舍距離項目現場兩公裏,現場大門距離辦公樓五百五十米,每天步行來回近五公裏。再加上早晚鍛煉身體的小路近一公裏,攀爬的小山高度□□十米。也就是說,平均每天她的活動量折算成步數,在兩三萬步之間。
短短兩個多月,體力有明顯的回複,皮膚告別蒼白開始緊繃起來,和同事一起搬圖紙的時候也能一手拎上二十來斤。
身體,真的開始變好了。
齊蘆曾經自認是個不幸的人,出生在一個不幸的家庭,父親無法反抗長輩的惡意,母親斬不斷對父親的不舍。如果是她的話,足夠果斷,足夠決絕,必定會堅定地離開令自己不幸的環境,一切都會變好。她告訴伍葦再等等,她畢業後就能找個好工作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她告訴父親當斷則斷,優柔必定招致災禍。她也告訴過母親,已經和父親離婚便沒必要維持關係,找個好男人過日子去吧。
三個人都對她的提議嗤之以鼻,伍葦說能養活自己,爸爸說抽刀斷不了水,媽媽說別人都沒你爸爸好。
從病床上醒來的時候母親抱著她狂哭,然而她還陷在那一瞬間強烈的衝擊中。為什麼爸爸會擋在她身前,為什麼媽媽沒有放棄她,伍葦怎麼去搞來那麼多錢?
她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結果什麼都做不到,誰也保護不了。噩夢裏,總有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指責她,懦夫,騙子,隻會說漂亮話而已。
她開始變得暴躁起來,不想見人,也不想看見伍葦一次次去醫院財務處繳費。她想不通,“為什麼自己還會活著?”
最好的辦法不是放棄嗎?
每次康複站不起來,伍葦會在旁邊諷刺和刺激她。她忍耐不住反罵回去,“那你別救我,我死了最好,大家都輕鬆。”
一向跋扈的伍葦卻說不出話來,隻紅著眼睛看她,眼淚一串串落下來。她說,“齊蘆,你沒人性。”
齊蘆抓著扶手在窗口站在整整一個下午,什麼是人性?
人性是天下至惡,多少罪假它的名告訴你是人都是如此;可人性也是天下至善,當所有人都認為應該放棄的時候它絕對不會放棄。
甚至,連齊蘆也放棄自己的時候。
父親在記憶裏是怎樣的存在呢?五官端正,眼睛漆黑,對著誰都是一張笑臉,從來沒發過火。老實,老好到甚至有些無能。可失去他後才驚覺,是他默默撐起了一家人。他離開,母親惶恐不安,伍葦完全沒有方向,自詡聰明的她也絕望。
家庭失去了主心骨,她自然承擔起了父親的那個角色,命中注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