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看著張之洞一臉沉痛的表情,卻忽然覺得很心酸。
眼前的這個人,已經年逾古稀了,說句老百姓經常說的話,他圖什麼?
想到了這裏,便解勸道:“革新,哪有不付出代價的,這也算是給我們一個教訓,維新不能蠻幹!”
張之洞善意的笑了笑,道:“我已經這個歲數了,青史留名還是遺臭萬年,對於我來說也沒有什麼分別了,重要的是,這件事讓我明白了,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這句話,可能是錯的,所以我寫了勸學篇,還是草稿,沒有刊印,王爺若是閑暇,給在下批注一番?”
王爺現在哪有這個心情,因為眼下的事情,是必須馬上解決的,道:“今日上朝,可有什麼動靜?”
張之洞見貢桑諾爾布改了話題,便回答道:“倒也沒有別的,主要就是太後詳細的問了西洋的事情罷了。”
王爺眼睛一亮,道:“如此說來,朝廷真的打算改憲更政了?這便是太好了,我們便可以大顯身手了。”
張之洞苦笑一聲,道:“沒有那麼簡單,我們五個老家夥出去走一圈,倒是看到了很多有用的東西,隻是人家太後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倒是對我麼帶回來的小物件感興趣。袁世凱送給太後一輛小車,是德意誌國的,太後便去看這輛車了。至於我們寫的所見所聞,就放在禦案之上。看都沒看。”
貢桑諾爾布不由的鬱悶,也是搖頭歎息。
張之洞說:“我們出洋半年之久,耗費也是無計其數,真心實意的考察西洋憲政,每個國家不同的憲政都寫成了節略,什麼君主立憲,什麼民主共和等等,可是耗費了很大的心血。可是這些能夠拯救大清的良藥,卻被置若罔聞。實在是令人寒心啊!”
“沒有拜見萬歲嗎?”貢王道。
“你覺得現在還有機會拜見萬歲嗎?萬歲現在瀛台閉關,誰能得見?”說罷,便看著貢王。
“太後那邊沒有什麼消息嗎?關於我的消息?”
張之洞這才鬆弛了一下,坐正道:“我已經花了大價錢,買通了太監總管,這家夥雖然乖滑,可是看在錢的份上,定不會胡說的。”
“他說什麼?”貢王問道。
“他說,這幾個月來,隻有他整日的守在太後的身邊伺候著,期間並沒有看見卓索圖盟來的折子,現在太後也是上了歲數,有的時候精力不濟,就自然管不得那麼多的事,往往都是軍機處和上書房的折子寫好節略,呈送太後禦覽的便是。”
“但是這幾個月的太後批複的折子都是有數的,絕沒有卓索圖盟的折子。”
王爺感覺自己像是站在懸崖的邊緣,一腳踏空,頓時朝著萬丈深淵滑落。沒有半分的著力點。
既然進京省親的折子不是太後批複的,那麼事情便不對了!大大的不對了!
或者說,事情更加凶險了!
貢桑諾爾布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
這太奇怪了,自己手裏的折子上,可是又朱批的“可”字!這世上,隻有頤和園的老佛爺有這個權利了!絕不是囚禁於瀛台的當今萬歲!
更何況,跟著奏折一起批複的,還有理藩院的勘合。這又如何解釋?
難道這裏麵,還另有其人嗎?
貢桑諾爾布感覺,眼前的一切紛繁複雜,見張之洞正在看著自己,便把事情的前後因果全部都告訴給了這個久經宦海的老臣。
憑借著在官場之中混跡一生的經理,張之洞的第一感覺也是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