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1 / 2)

誠然, 女刺客罪無可赦, 絲毫不值得同情。但是這畢竟是個百裏挑一的美人,一腳踩到人臉上,這實在是……朱熙幹咳了一聲。

謝毓腳下一動, 將地上的女子踹得翻了個個, 臉朝下趴在了地上。他動作隨意,神色淡然, 遠處幾人也未察覺古怪。離得最近的圖爾海和朱熙, 前者心有餘悸還未反應,後者正在暗地裏憐香惜玉, 並未覺出異常。

“陛下,刺客已經受製。”謝毓稟道。

承宗帝臉色難看地點頭,此時已由內視扶著重新在上首落座,四名暗衛仍然守在他身側:“這是怎麼一回事, 秋獵大宴,好端端地怎麼會有刺客?”

謝毓道:“圍場可通人的入口皆有重兵把守, 就連四圍林木樹叢,每隔五丈就有一名龍城衛看護,刺客並非從外頭闖進來的,還請陛下明察。”

太子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待要發作, 抬頭撞上承宗帝冷冷的目光,心頭一跳,按捺住不忿道:“父皇, 兒臣根本不知道這刺客是怎麼回事,兒臣也是被人利用!”

承宗帝自然知道太子無辜,但他的無辜比牽涉其中更令他惱怒,越是無辜,就越顯得愚蠢。“以往你喜性漁色,朕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想到你是豬油蒙了腦子,連這種害蟲都能在你堂堂儲君的眼皮子底下混進來,今日若非謝卿和龍城衛得力,後果不堪設想!”

太子額頭冒汗,咬牙跪伏:“兒臣知錯!”

承宗帝:“朕看,這秋獵你也不必繼續了,今夜回帳收拾行裝,明日一早,將你的這些女人一並帶回東宮處置。回去以後,好好地在你宮內反省,沒有朕的吩咐,不許出寢宮半步。”

太子大驚,卻不敢忤逆,隻顫身將頭伏得更低:“兒臣……領旨。”

“謝卿,這名刺客交由龍城衛,朕命你徹查此事,不得有誤。”

“臣領旨。”謝毓抬手招來兩名龍城衛,示意他們將那女刺客帶下去。

承宗帝此刻方才將目光投向險些被殺的圖爾海身上,命隨駕禦醫上前替他察看情況。所幸圖爾海隻受了點皮肉傷,並不著緊。

圖爾海向謝毓抱拳道:“方才多謝大人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在下欠大人一個人情。”

謝毓眼睛一動,微微頷首,沒說半句客套話,算是默認了圖爾海自稱欠他人情的說法。

圖爾海倒沒有心思顧及他這細微反應,他如今回想起方才那女刺客的致命一擊,驚魂未定之餘,更是驚怒交加,恨恨道:“這女賊膽大包天,妄圖置我於死地,不知是何居心!”

承宗帝:“此事交由龍城衛去查,很快就會有個交待,膽敢在宗親宴會上逞凶刺殺,罪無可赦。”

刺殺圖爾海之人,若非是與圖爾海本人有私仇,就是意圖挑撥大慶和西胡的關係,引發兩國動亂,其心可誅。承宗帝眯了眯眼,目光中浮現一層森寒的殺意。

沉默許久的朱淮此時開口道:“父皇,兒臣愚見,今日之事最好還是不要泄露為好,事關大慶和西胡的邦交臉麵,不宜聲張。”

“說的不錯,”承宗帝看了他一眼,想到方才他飛身擋在自己跟前的一幕,神色一動,繼而道,“依你之見該如何?”

朱淮淡淡道:“隻有死人能永遠保守秘密。”

皇帝和三位皇子及其他宗親知道此事輕重,龍城衛一幹人等形同死人亦不會泄密,圖爾海本人自失顏麵更不會開口,剩下的就是當場的這些宮人和太子千方百計帶來的美人了。這些人關乎刺殺一案,自然是龍城衛的審問對象,朱淮言下之意,審問過後,不必再留活口。

承宗帝神色複雜地看著他,一時間並未言語。

太子聽朱淮所言,心中更為惱怒,然而轉念一想,又覺他愚蠢。朱淮當年養在蓮妃膝下,與那妖婦和妖婦所生的小公主關係親近,情同至親。後來出了巫咒大案,雖然與他無關,皇帝到底生了忌憚之心,不過三年就將其調離京都、令他遠赴北羌。不料他得勝歸來,立下大功。但如此一來,依照他們父皇的多疑敏感,隻會更加將他視作肉中釘、掌中刺。眼下這朱淮大咧咧直言要將場上獻雜人等殺盡滅口,行事如今狠辣,豈不是加深皇帝的忌憚麼?

然而太子畢竟年輕,腦子裏的彎彎繞繞和他的父皇比起來還是略為簡單了些。承宗帝先是被朱淮那關鍵時刻的舍身相互震了一震,如今朱淮提出滅口善後,一方麵與自己心底所想不謀而合,另一方麵,他既然敢於直言心中所想、毫不遮掩,反倒說明他不是那等心思深沉、別有企圖之輩。

場內靜了一瞬,承宗帝緩緩道:“謝卿,依阿淮所言。”

太子一僵,還未來得及反應,身畔忽而響起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