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人, 此事是你們顧家的家事, 我們不便在此,可否到其他院子裏避一避?”
顧衛衡:“林姑娘不必麻煩,在這兒待著就好。”碧痕立在他身後, 兀自強撐, 雙手卻將帕子攥得極緊,指尖也被壓得青白。
錦繡原先隻是推測, 還不敢妄下定論, 因而才先問了她兩個問題,沒想到這個碧痕如此繃不住, 僅是如此就令她當場失色、露了馬腳。再看她當下這情形,此事多半與她脫不了幹係。
張媽媽領了人進來,那大夫聞了聞碗裏的湯藥,仔細察看了殘餘的藥渣, 當即搖頭:“這不對,不是我先前開的方子, 完全不對。”
顧衛衡:“那這個是什麼藥?”
“這我還不能知道,要將東西帶到醫館裏用別的法子辨別,光這樣說不出,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絕不是醫治哮喘的方子。”
顧衛衡霍然轉身, 盯著碧痕,目光極冷:“你給阿英吃的是什麼東西!”
碧痕身形一晃,一隻手撐著桌子堪堪站直:“奴、奴婢沒有, 少爺,奴婢冤枉!是有人陷害奴婢……”她的目光落到錦繡身上,神色怨毒。
錦繡神色淡淡地望著她,沒有出聲。
顧衛衡絲毫沒有理睬她意有所指的話,隻道:“你是李家的人,我不能把你怎麼樣。”
碧痕聽了這一句,神色一鬆,卻聽他接著道:“不過,官府可以。”
“不、不……”
事情揭到官府,奴才給主子下藥,不管是什麼藥,總歸是逃不過一頓板子的,而且官府的板子肯定比尋常人家的板子更要命。
“奴婢錯了,奴婢錯了,求少爺饒了奴婢這一回……”碧痕跌到地上,伸手欲捉他的衣袍,給他輕輕側身避開,“是李小姐指使奴婢的,是她要奴婢給姑娘下藥的……”
錦繡蹙眉,顧衛衡見她還欲撲過來,忍無可忍,想抬腳踹過去,卻見顧衛英躲在錦繡背後露著一雙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動作一僵。
碧痕看到他這個動作,嚇得往後倒去,見他半路停下,以為他對自己還心存憐惜,心下一喜,忙直起身:“少爺,奴婢怎麼敢害姑娘,是李家小姐給奴婢的藥方,奴婢並不知情!看在奴婢服侍您一場的份上,求少爺寬恕奴婢一回。”
碧痕所言“服侍一場”,語帶曖昧,似乎別有深意。隻可惜在場幾人,於情事皆是懵懵懂懂,隻有一個張媽媽聽得分明,露出嫌惡之色。
顧衛衡睨著她:“先前你說是李小姐指使的你,現在又說你不知情,前言不搭後語,根本是成心隱瞞,還有,你給阿英吃的到底是什麼藥,再不如實相告,我一定會叫你後悔。”
碧痕一哆嗦:“不、不過是風寒的方子加了些尋常的蒙汗藥罷了,不會害了姑娘性命的。”
張媽媽氣得渾身發抖:“你這個賤婢、黑心肝……姑娘本來身子骨就弱,你還敢給她亂吃藥……枉費少爺信任你、把姑娘交給你!”
大夫恍悟:“怪不得呢……”
顧衛衡:“可要緊?”
“方才給小姐看過,沒什麼大礙,不過,是藥三分毒,於身體總歸有幾分虧損,在下這就給小姐備些藥浴之物,幫助小姐排出體內的藥物。”
大夫隨張媽媽去往外間,顧衛英因從未見過兄長如此霜寒臉色,嚇得不輕,依偎著錦繡不肯鬆開,錦繡便一隻手環著她坐在榻上。
顧衛衡顧忌顧衛英,將碧痕領出屋去問話。不多時,他一個人回屋,上前來看顧衛英的情形。
顧衛英靠著錦繡半睡半醒,看模樣是有些魘著了。
顧衛衡看了她一會兒,略鬆了口氣,看向錦繡道:“林姑娘,多謝你。”
錦繡:“大人多次有恩於我,不必與我客氣。”
顧衛衡神色疑惑,他隻記得上回發現謝家馬車有疑的事,倒不知這“多次”從何而來。
錦繡望向他:“碧痕那邊,大人可問出了什麼結果?”
“她一口認定是李小姐指使,”顧衛衡見錦繡眉心皺起,頓了頓問道,“姑娘覺得呢?”
“我……”
“但說無妨。”
“我覺得不可信。”錦繡一字一句道。
“為何?”
“這也隻是我的猜想,”錦繡緩緩道,“李小姐沒有這麼做的必要,而碧痕有。”
顧衛衡皺眉,仍看著錦繡,顯然是想聽她接著往下說的意思。
“恕我冒昧,隻是,依我看,碧痕似乎對大人……”錦繡打量他神色,見他雙眸沉靜無波,才接著道,“大人平素早晚都要探望令妹,而令妹被下了藥多半都是在睡覺,那大人有什麼話自然都隻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