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太過絕望,把林祁都嚇住了。
幕流月渾身顫抖,再次想起了那一日。
下人們口耳相傳的驚豔相遇,對她來說隻是深夜叫人驚醒的噩夢。
那個藍衣袍的青年修士一雙三角眼透過錯亂樹枝看過來時,她隻感覺一股涼意從腳心一直竄上頭皮——如同被毒蛇盯上。
因為惶恐,坐在樹上的她微微向後,借用樹葉把自己遮住。
但那雙眼如影隨形。
他與她對視,那雙三角眼裏湧現出的情緒,是震驚,是貪婪,是欣喜若狂,是更多的她看不懂的東西——讓她害怕的東西。
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或者是在惡鬼爪下掙紮的食物。
幕流月把臉從雙手中抬起來,一雙眼睛隻有茫然和恐慌,她自己說給自己聽:“我不能跟他走,不能跟他走,跟他走我會死的。”
林祁好聲勸道:“你別自己嚇自己,不會的。”
然而幕流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根本就沒理他,她喃喃:“我會死的,我會死的......”
林祁:“沒有的事。”
她驟然發出哭腔:“——我會死的啊!”
林祁被她的哭腔震得頭皮發麻:“幕小姐你冷靜點,冷靜點。”
幕流月突然起身,靠近,一把抓住林祁的手:“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她的眼淚一下子止不住:“這府裏就你一人了,就你一人了。”
林祁心如亂麻,抽回手,而幕流月的十指緊抓,根本不肯放開,她哭的很狼狽:“求求你了!救救我吧!”
我怎麼救你呀!
林祁又急又無奈:“小姐,我就算想救你也救不了呀,我就一下人,怎麼去跟仙人們比。”
幕流月隻是哭,或許根本就不抱希望,隻是想把內心的恐懼釋放。
她就這麼抓著林祁的袖子,哭著,也不再說話。
林祁待她的情緒稍微穩定一點,慢慢把袖子抽回來。幕流月在袖子脫手後就沒了魂似的坐下來,雙手捂臉,隻在哭。
林祁在旁邊看著,什麼滋味都有。
這得恐懼成什麼地步,才能哭成這個樣子呀。
他安安靜靜坐著,聽著她壓抑而破碎的哭聲。給不出蒼白的安慰,隻能給予陪伴。
後來監視這裏的修士煩了,叫管家進來把林祁“請”了出去。林祁走時,幕流月還在哭,他覺得事有蹊蹺,想給出一句我會幫你的,但一礙於有旁人、二怕給人希望又落空更加絕望,還是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
......
從幕流月那裏回到茅屋,林祁腦海裏還有她的哭聲,一陣一陣的,震得眉心疼。
他真的是越發好奇那個讓幕流月怕成魔怔的築基修士到底長什麼樣了。
他是醜到一種境界,還是長得像殺人犯,竟讓幕小姐怕成這樣。
林祁思來想去都沒個結果。
還是要等真人露麵再做判斷,說不定這幕小姐隻是有被害妄想症呢?
不過提前也是要做點準備的,他雖然沒有修為,但自己的儲物袋裏藏了些靈符,雖說有些需要靈力催動,但有些用精血也能生效。
他數了數,能用精血的隻有三張,而且都是防護的。
林祁無語:“我要這防護的有什麼用,不能一擊必殺、逃又逃不過,頂多扛三道攻擊,第四道不還是死?根本就是廢紙。”
他長歎口氣,把這三張符好生收好。
盤腿坐在床上,林祁閉目,進行日常任務。
這一回察覺到他和淩雲劍之間的聯係越發清晰了。
以前是混沌的,像隔著棉花與一人對話,隻能靠感覺來推斷對方的意思。現在,這層障礙薄了很多。所謂的劍意,就是劍修對劍的本源的領悟。能越靠近本源,那種領悟隻會更深。
林祁還來不及為此做出欣喜之態。
就聽見仿佛是虛空傳來一聲呼喚。
“師兄。”
“——!”
殷問水?!
林祁豁然睜眼,卻見周圍依舊是空蕩蕩的房間,隻有風細細微微吹過的聲音。他不在?那剛剛的聲音是什麼?用意念在傳話?
可用意念傳話是一種很高深的法術,而且隻能由修為高的人發動給修為比自己低很多的人。
壓下心中的疑惑和“臥槽別說他元嬰了”的震驚,林祁對他安全的關心占了上風。重新閉上眼,再次由自己進入那種虛無的境界,終於他又聽到了殷問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