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無盡的黑暗,腐蝕人心的寂寥,他費力地伸出手,連風都抓不住。
所以。
他要在這個能把人逼瘋的黑色虛空,修煉百年,甚至千年,修煉至元嬰。
一如當初魔域中人必須修煉至大乘的無奈和絕望。
所以......
那具白骨,那條甬道,那個背影,那幅畫,那朵花。
漫長的等待。
永恒的痛苦。
他的諾言從來沒有實現過。
他帶給他的永遠隻有苦痛。
永遠隻有等待。
還要多久呢,虛空裏沒有時間,感受不到時間。
林祁看不見周圍的一切,低下頭,雙手掩麵。
不是懼怕不是惶恐。那種難過與被悲傷彌漫整個虛空。
指縫間流出滾燙的液體。
他卻沒有發出聲音。
其實哪怕他發出哭聲,也隻有這個虛空傳遞,飄蕩,到不了婆娑花穀外的那一人耳中。
等待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呢?
或許期待的。
滿心歡喜等著那三天,為了和他相見,為了真實地看他一眼。
三天裏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迫不及待,喜難自抑。
好期待...好期待,好緊張...好緊張,連一句告白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或許......是寂寥的。
一千年,數以萬計的分秒。
他端坐九重天上,執筆繪下浮世萬千,因為他說喜歡這個世界。
沒有雪的天水小境常常帶來荒原雪般的涼意。
等待什麼?不知道。
緊懷那一絲飄渺的希望,等天道的眷顧,等無常的命運,等他重新...來到身邊。
如今,再一次,人世間滄海桑田變幻無窮,他在婆娑花穀外守了很久,命運再一次,給了他答案,等待,或許是絕望的。
婆娑花穀的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晝變了夜,夜變了晝,屍河慢慢延伸,自天峰腳下,隨著大地的轉換,奔流整個魔域。
也不知道是多久,等到最後連時間他都疲於去計算。
殷問水的手指扶上問水劍,鋒刃劃傷了手指,血液順著手心的紋路不斷流到地上,他卻感受不到痛苦,長發之下,眉眼疏離冷漠,最初的模樣。高高在上九重天的尊者,桃花眼裏深不可測,流光交轉,給人一種薄涼又深情的感覺。
他輕聲說:“你又食言了。”
......隻是這一回,他已經等不了那麼久了。
他看遍了世界的每一粒微塵,用劍劃開了無數個虛空,明知道不可能,但還是報著可笑的希望,翻天覆地地尋找。
上天入地。
隻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衣衣死去了,她是陸成梅的最後一絲受傷的魂識,如今步入輪回。
青女在他瘋魔般的尋找和沉默裏越發失望,最後化為劍靈鑄入問水中。
天水小境的桃花終是謝了。
他將九重天搬到了人間。
魔域發生了很多的事,七大域形成,婆娑河自天峰之下湧入四方。
坊間還流傳著傾天之禍,隻是故事的主人已經成為傳說,無人再相信,滄澤大陸出現了山水秘境,成為眾人津津樂道的大事。
到最後,真的隻剩下了他一人。
他禦劍自山海回來,從殷墟都走了一遍,一無所獲。寂寂寥寥的九重天,他掌燈,有些恍惚,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之外,當等待沒有了意義,永生都成了煎熬。
他的眼眸冰棱般,從石洞的壁畫上一一掃過,在最後一幅畫前停下,然後無聲笑了一下,盡是悲涼與嘲諷。他用問水劍在石壁上,一筆一劃勾勒。最後一眼。微轉身的少年,笑容甚至都快要模糊。
豔豔的婆娑花,如今心頭眼中的血。
每一畫都極盡瘋狂,深得要鑿穿山洞,他畫完,眼睛充血,紅紅的。
笑了,語氣不穩,帶著沙啞的哽咽。
“你看,你還是食言了。”
煉氣,築基,金丹,元嬰。
經脈修複,引氣入體,再次築基,再次結丹,再次結嬰。他將自己的思維放空,什麼都不去想。甚至快要忘記自己的姓名。唯有這樣才能不去悲傷不去難過。
一心在丹田之內,結嬰成了活下去的動力。
靈力從虛空裏緩慢流動,在丹田之內聚成一小滴,聚成一小塊,然後結成金丹。
金丹慢慢碎裂,他小心翼翼地將他化形,直至成為元嬰。
混沌世界,不知年月。
林祁睜開了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裏、自己是誰,第一個反應就是劃破虛空,從裏麵出去。
光刺得眼睛,淚水不自覺湧了出來。
他都忘了自己的名字,卻還記得有個人再等他。
......殷問水。
他從虛空中出來,在什麼地方都沒時間去看,直接禦劍飛上九重天,隻是那裏空蕩蕩的,隻有天和雲。不在,不在。他壓抑住惶恐,大腦飛快旋轉,突然就想起了很早很早以前的一幕,那個山洞。
他順著婆娑河,掠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到了第一域,現在過了多久他不想知道也沒必要知道。
用元嬰修士的威壓逼退眾人。
他渾渾噩噩到了山洞前。
天和雲都溫柔,沉默注視著一切。
林祁往前走,永恒不滅的鮫人燭隨著他的步伐一一點燃。
回憶在滋長。
鮫人燭照亮了每一幅畫。
畫上的畫,他已經熟悉到可以在腦海中描摹。
這一條甬道,不隻是畫畫之人漫長歲月的思念。
初次見它就錐心的悲傷,這一刻被無窮放大,隻是他的眼眶早已幹涸到流不出淚。
他不用觸發任何機關,走到了宮殿裏。偌大的青屏,梅花枝椏垂落而下,空寂的宮殿,高階之上的人提筆作畫,他還是生前模樣,鴉黑色的長發曳地,一襲寬大黑袍,坐姿雅正,仿佛隻是在沉睡。
夜明珠散發清幽的光。
林祁放輕了自己的呼吸。
他走上台階,越是靠近真相,越是冷靜下來。
他看到了他未做完的畫。
桃花林裏趴在桌子上睡著的少年。
林祁慢慢蹲下身,半跪在了他的旁邊。
“對不起。”
他輕聲說著,“我回來了,讓你久等了。”
明明是很細微的聲音,卻驚動了主人,林祁親眼看著,那藏在袖子裏的手微微張開,一朵晶瑩的血紅的婆娑花出現在眼前。
婆娑花呀。
往事曆曆回顧眼前。
他再也忍不住了。
哭了起來。
壓抑的哭聲響徹在這個宮殿裏,已經自散神識的尊者,重新回來的少年,青光無聲,那一條長長的甬道明亮的鮫人燭都寂寞無聲。
記載著橫跨百萬年的思戀與等待,隻是最終沒有迎來美好的結局。
眼淚一次又一次模糊視線。
“對不起......”
“你回來好不好,回來好不好,對不起,對不起......”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跪於地的白衣少年,執筆畫的黑衣尊者,一生一死,定格成最後的畫麵。
最後的畫麵。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無盡的虛空,風暴肆.虐,藍色的煙飄渺糾纏成為鏡子,把一切都映得真切。
真切記錄了所有的過往,所有的是是非非。覺醒了沉睡的記憶,那段永恒的孤獨,絕望的等待。
那麼多的問題都有了答案。
為什麼劍分天下。
為什麼救贖魔域。
為什麼造婆娑花穀。
為什麼創山水秘境。
為什麼會神魂俱滅。
為什麼會失去記憶。
流於表象的喜歡,深入骨髓的情緒。
原來。
所有的答案。
都是你。
他的手指彙聚起了整片天地的靈力。
扭曲了光陰,撕裂了時空。
溯回漫長的時光。
他的身影出現在了山洞之外。
狹長甬道,他目不斜視,桃花眼裏隻有冷漠,黑衣掠地朝著宮殿走去。
林祁的嗓音已經沙啞,手指按著地麵,指尖磨出血,他的神情迷茫,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突然有白光刺眼。
他呆呆地抬起頭來。
宮殿的門大開,外麵的光都射了進來。
那個男子,青絲如瀑,黑衣漫卷,逆著光,桃花眼裏的冰冷融彙成了笑意,豔紅的唇角高高揚起。
他的嗓音清冷,卻帶笑意。
“終於等到你了,我的神明。”
“你看,你還是喜歡上我了,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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