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怒道:“放你的狗屁!男女相愛發自本心,爭風吃醋也是人之常情。用藥迷人算什麼?淫賊下三爛的招數!今兒全是你惹的禍,捉了玉銀童再找你算賬!”方靈寶縮了縮脖子,閉著嘴噤若寒蟬。眾弟子看師尊動了真怒,料想勸說不住了,但山中事務紛繁,缺了主首如何使得?陳元鼎年高曆富,自感有責任提醒新師尊,小聲道:“除夕夜按例行祭祖之禮,由師尊主持,九門徒眾齊集,是峨嵋派最莊嚴的儀式。若是主祭的人缺席……不太合適吧?”
桃夭夭道:“就讓淩波替我主持祭祖,四位老前輩幫著照應,有勞了!”語氣斬釘截鐵。眾人隻得道:“領法旨。”楚元君道:“方今多事之秋,我等當全力協從玄門,山外門徒都召上來守護山場。”當下四掌門各呼門人,傳令四派即刻上山,聽從峨嵋派調遣。桃夭夭點了點頭,走上山崖最高處道:“九陽穀忘神崖,那位給我帶路?”
侯天機道:“奇巧門煉有北鬥靈鴉,遍知九州山川地理。”取出個黑木製成的鴉雀,揪動腹前按鈕,衝鴉頭點了三下,連呼三聲“九陽穀忘神崖”。木鴉瞳仁亮起白光,展翅飛入雲端。侯天機道:“此物可作為向導,到達目的地白光熄滅,然後原路回轉,師尊不用照管它。”桃夭夭笑道:“如果明天木鳥不回來,你們另選人當師尊吧。”峨嵋弟子齊道:“望師尊一切順利,仙駕早歸。”桃夭夭緊一緊腰帶,拔地騰空,追著木鴉向東飛去。
那神農架古稱熊山,因神農氏搭架采藥,長居山頂而得名。四圍林木峰巒連綿,接巴山,依秦嶺,銜抱長江漢水,縱橫千百裏,人煙極為稀少。北鬥靈鴉向那方飛了小半時辰,忽忽斜翅低翔,終在一處山坡上盤旋不前。桃夭夭心說“到了。”按雲頭跳落地麵,凝目觀望前景。
此時夜色已濃,山月懸照,霧靄繚繞,影影綽綽兩座高峰聳峙,中間現出險峻的隘口。桃夭夭往那方走了兩步,回望北鬥靈鴉還在打圈,暗想“這玩意兒壞掉了?侯天機說它自個兒回去,怎地原地轉個不停?”伸掌將木鴉按落,忽覺木鴉撲翅蹬腿,力道與山隘相反,似乎急欲逃離那片地域。桃夭夭笑道:“九陽穀這麼可怕?連木頭鳥兒都想當逃兵。嘿嘿,峨嵋派臨險愈進,隨我尋幽探險去者!”強把木鴉塞進懷內,過了會沒動靜了,鴉眼仍放白光,隔著衣服透出瑩瑩的亮色。
收好北鬥鴉,繼續前行,走近山隘,隻見岩石下立著兩間茅屋,昏黃油燈照映草帚,門口放了幾塊木墩,儼然是個打尖歇腳的野店。桃夭夭尋思“荒山野嶺做生意,招待豺狼虎豹麼?”走上前喊道:“店家,店家。”門裏走出個老頭兒,手持燈火打量道:“村上那位大哥,這般天色來吃茶?”桃夭夭道:“我是外地客人,跟你打聽個地方。”老頭看桃夭夭衣冠光鮮,吃了一驚,忙讓道:“客官裏邊坐。”
桃夭夭略一運神,暗察草屋內外,邪氣仙氣皆無,確是人世間的住戶,坐到凳子上道:“聽老丈之言,這附近有村莊集鎮?”老頭兒道:“西邊四十裏外有個龍須村,二三十戶人口,半數砍柴打獵為生,平日常到我這茶鋪歇息。”說著用袖子抹淨木桌,倒了碗熱茶放桌邊,手掌在大腿上摩搓,一副老實鄉民遇貴人的窘態。桃夭夭道:“你老人家高壽?大年夜的還開張做買賣?忒勤快了些。”老頭兒道:“窮人小戶過的什麼年。小老兒六十有五,兒子老伴都沒了。趁著還能動彈,討幾個棺材本等死罷了。”話音漸低,燈光照著臉額,深深的皺紋裏盡是塵灰。
桃夭夭暗歎“哀民生之多艱,長太息以掩涕。”想了想,問道:“此地可是神農架界內,前麵的九陽穀很危險,樵夫可以隨便進去打柴?”老頭兒道:“神農架倒是,九陽穀沒聽過。我們這隻有三生穀。”往門外山隘一指,道:“因官府不收捐賦,村裏人隔幾日便要去三生穀打獵捕魚。大夥兒靠山吃山,祖祖輩輩忍著活了好幾十代。”桃夭夭眉頭皺緊,道:“是三生穀,不是九陽穀,難道我走錯路了?”心下發悶,隨口道:“官府賦稅很重嗎?村民何不搬進穀裏去住,樂得逍遙自在。”言茲及彼,想到了遠離世擾的三村附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