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卻點頭道:“靈兒有一半天山仙靈的體性,所謂物以群分,它對靈兒產生好感是情理之中。但天山仙靈性行奇特,實難以常理揣測,這次喜歡親近,下次可能殺機畢現......如世海兄所言,摩醯首羅天凶惡的一麵尚未向我們展露。”說著一指頭頂,續道:“晝盡夜生,想必是它平常歸巢歇宿的時間,該睡覺了才中止遊戲。”
經過幾番劇鬥狂震,天上九個太陽早已碎散,此時卻又並排現出,緩慢向西方地界沉降。樹木花草山岩土丘,包括中間那條蜿蜒小路,一應景物完好如初,隻在摩醯首羅天呼吸間生成。眾人對它的神力已是見慣不驚,紛紛坐倒歇息,心力憔悴都不說話,連當前的困境也不願多想了。其中紅袖的情形最慘,論定力不及玄門眾徒,不純的真氣又妨礙桃夭夭的心語淨化,一直瀕臨失狂崩潰的邊緣,此時身子癱成爛泥一般。休息良久才緩過勁來,開口就問:“主人的娘親也是天山仙靈嗎?”
桃夭夭道:“怎麼?”
紅袖撐起上半身,喘籲籲的抹臉道:“早知琰夫人是天山仙靈,打死我也不敢服侍她了!”這說法引起小雪的好奇心,跟著插話:“對了,琰夫人是天山內境仙女,當初也有這麼厲害的神通麼?”桃夭夭答道:“應該比摩醯首羅天還要強一些。”
眾人訝然無語,回想琰瑤環楚楚嬌弱的樣子,很難想象她曾經擁有過那等驚天神力。
桃夭夭道:“我娘是人身,摩醯首羅天半邊身軀尚為獸類,比較而言我娘親成仙的級別更高。”小雪喃喃感歎:“比這個仙靈還強大,確實令人生畏。”蘭世海歎了口氣道:“琰夫人神力一朝盡失,皆因心生俗欲,墮入凡塵之故。”小雪眼神發亮,恍然道:“那好辦了,我們設法讓這個仙靈生出世俗欲念,掉落凡塵不就好了,這樣令它神力盡失......”
龍百靈笑了一聲。小雪道:“我說的不對麼?”桃夭夭給她解釋:“天山仙靈的神力自生自消,外力是無法影響的。我娘的俗念源自本心,與當時許青鉉吹奏笛曲,湖水泛出奇光等身外變故毫無關聯。摩醯首羅天也是同理——若要去除神力,外人無計可施,隻能期待它自己內心起變化。”歐陽孤萍冷冷的道:“盼著敵人自失方寸,那可比戰勝它渺茫多了。”手指撥弄蓍草,自顧自的占起卦來。身經真武陣第三層次,她暗覺修為大有進展,施運“玄天大衍行”無須多耗真氣,於是循著這股感覺試煉卜籌門絕學。其餘眾人坐在地上發呆,有時看一眼摩醯首羅天,有時望一望身姿僵硬的百裏文虎,心頭忐忑難定,實不知這平靜何時會突然打破。
約莫過了兩柱香的工夫,終於桃夭夭站起身來,麵向遠方道:“好了。”小雪道:“什麼好了?”桃夭夭道:“轉機來了。”
正待詳問,忽見朦朧山影中閃出兩團亮光,倏爾飄至近前,卻是兩個紙燈籠,小雪喝道:“什麼人?”
隻聽話音響起:“奉家師之命,特請峨嵋師尊寒舍一晤。”燈光映照中,說話的是個白衣童子,一旁站著個黑衣童兒。兩人從頭到腳微塵不染,臉上都是笑容可掬。桃夭夭也不多言,舉手道:“煩頭前引領。”小雪道:“啊?這就走啊?”峨嵋眾徒愕然而起,深廣難測之境,不明不白兩個小童,此事本已詭譎離奇,師尊竟然立即答允同行,倒象是事先約好似的。黃幽忙道:“先問清他們的身份再說啊,到底哪個‘家師’請我們?是好是歹有何用意!”百靈腦子轉的最快,仔細看了看兩童服色,恍然道:“你們是昆侖棋仙的門徒!請教尊號如何稱呼?”
兩童微微一怔,笑容中登現欽佩之色。白童歎道:“峨嵋玄門英才輩出,果然名不虛傳。”一副老氣橫秋的口氣。黑童讚道:“據聞天山仙子投入玄門,想來便是這位姑娘了,難怪這般靈秀絕倫。”
百靈道:“仙童過獎,我是見你們衣分黑白,好象圍棋棋子的顏色。再想棋仙久居長生天,與本派頗有淵源,故此大膽猜上一猜。”
黑童點點頭道:“我們是棋仙座前烏鷺雙童,我叫烏基,我師弟叫鷺基,奉命到此相請令師。各位高士到此不易,奈何時機蹙促,隻好容日後再邀詳談了。”話雖說的客氣,擺明是拒絕旁人隨行。眾徒聽了心中暗惱,尋思兩個小童算老幾,就敢在人前裝樣拿大。
百靈道:“令師強邀本派首領的意思,我倒能猜中三分。這樣吧仙童,咱們打個賭,我若猜中令師心意,大家就一同去拜見。若猜不中,任憑兩位帶走本派師尊。”猜人心思千難萬難,何況猜的是世外仙客?就算猜準了,對方也可矢口否認,這場賭局明顯雙童大占便宜。然而龍百靈的算計何等精巧——猜中與猜不中總要棋仙說了算,一旦雙童接受打賭,就該到棋仙麵前求證輸贏,到那時豈不是達成了“同去拜見”的目的。眾徒眼見百靈發話,當即圍攏上前。其實不用設計誘騙,玄門九陽一齊動手,縱有兩百個童子也當老實聽命。
桃夭夭擺手止住眾人,道:“且聽卜籌首徒的看法。”
歐陽孤萍占卜甫畢,起身收起法術,臉龐露出少見的笑容,說道:“卜了一個地風升卦,巽疊坤順上上大吉。師尊此去終將化解困局,隻是要注意木石羈留之難,千萬不要分心。”桃夭夭道:“好,走吧。”指示雙童帶路。眾人看他態度堅決,加上卜籌首徒的說法,不好再加勸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