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1章 迷徑失意顧千影2(3 / 3)

百靈道:“先等等,什麼叫木石羈留之難,講清了再去不遲。”

桃夭夭道:“天意未可盡察,都講清了反倒無味,還是趁早去了吧。”這話清淡如水又蘊意深刻,眾人聽在耳中說不出的滋味。尤其龍百靈等人難受,隻覺桃夭夭大異尋常,滿腔熱血似化為清冷胸懷,人在咫尺之間,心卻象隔著千裏之遙。唯獨唐連璧神色漠然,仿佛對這種事早就看看慣了。正當群情難舍之時,烏基童子燈交右手,伸左指淩空一劃,麵前登時亮起圓弧,恍若通道的門扇的一般。雙童道聲:“請!”推開走進去,桃夭夭隨即跟入。光芒倏然消隱,眾人眼前隻剩一片空幽夜色。

穿過光門回首望去,中垣關的城牆已在身後,再看前方嶙峋氣撲麵,乃是一座形狀怪異的山峰,桃夭夭低聲道:“內是山,外是山,中間關隘看不穿,怎麼說世上有神仙。”雙童登時臉上變色,仿佛聽到了天堂傳來的綸音。

他這幾句話恰好點到修仙大疑難,世人與神仙,就象一道長牆隔開的內外兩個境界。世人從外麵看,神仙長生不老,久享逍遙之樂,故而無不羨慕向往;可真正踏入仙門,又須時刻謹守正道,防範邪魔侵害或者本心魔化,再想回人世忌諱重重,就象望見難以逾越的高山一般。如何方能縱橫三界無礙無阻,怎樣才能得到最徹底的“自由”?修仙到了一定層次,這些問題就是必須探究解決的了。白衣童鷺基道:“家師時常說起‘內外重礙難破,中道艱晦難涉,神仙也有許多難處,其實跟碌碌蒙頓的世人並無兩樣。’今聞玄門師尊法語與家師所言相應,真乃聖賢高士之見略同啊!”

烏基道:“細辨師尊微言,似已堪破內外中道的大疑。我兄弟冒昧,乞望不吝賜教,未知師尊允否?”鷺基也說:“懇請師尊開啟蒙塞。”雙童看著桃夭夭,滿臉都是渴盼之色。

正所謂“道可道,非常道”,能夠教授學習的“道”,便不是至高永恒的大道了。一聽雙童開口求教,桃夭夭便知他們離高深境界還差著十萬八千裏,當下並不作答,手指山頂一點紅光問:“那東西你們叫做什麼?”

烏基望一望道:“那是魔刀屍玲瓏。”

鷺基接著講解:“以往坤道仙聖升天,必將心魂中最後的法塵留下,久而久之結成此物。形似剜心小巧利刃,暗藏仙家屍解遺跡,故以屍玲瓏稱之。”桃夭夭低下頭沉吟:“心魂中最後的法塵。”

鷺基道:“昆侖鴻鈞道祖也是如此,升天前破解修仙最終的難題,把內心裏所有困惑,留戀,包括積累的真氣,對法理的領悟見解,一股腦盡數拋下......”桃夭夭忽道:“那麼男女****呢?”素基笑道:“嗬嗬,世俗****那更不在話下了,拋開一切升上聖境,從此跳出三界永住涅磐,那樣的道果是我等可望不可求的啊。”他話匣子打開,沒等別人傳授大道,自己先滔滔不絕的說了個痛快。

談說間舉步上山,一條小徑從足尖延伸而去,好象隨登山人的意願即時生成一般。當年玉銀童設夢局神遊,說這地方路徑千變萬化,無從捉摸,如今看來確然如是。行至半山腰處,幾座竹屋兀然顯立身前。雙童推門而入,桃夭夭跟著跨過門檻,隻見裏麵坐著好幾十個仙客。服分黑白,位列左右,正在捉對比拚棋藝。這便是棋仙設立的周天道場,召集仙道賢者來此修行,指望從棋道中悟出升入天山內境的要訣。而徹悟升天乃鴻鈞道祖昔年所求,眾仙客修煉到這等層次,自然用不著棋盤棋子等俗世器具了,隻見雙手十指翩飛,陰陽真氣錯落,便在木屋中間一來一往的激烈博弈。

當初夜千影在照神堂體悟棋仙氣概,曾說棋盤上常有金戈鐵馬之音。此時周天道場戰氣激蕩,攻防騰挪,其驚險變幻實不亞於仙界凡間任何一場大戰。然而戰鬥歸戰鬥,氣勁交織卻並未碰損屋裏的一根篾條,可見眾仙客法術之精妙神奇。烏鷺雙童生怕被牽扯進戰局,暗提真氣穩住心神。偷眼看桃夭夭渾若無事,還定睛觀察仙客棋路,雙童不禁又驚又佩,暗想“如此奇妙棋局都不能令他入迷,真不愧是玄門師尊。”

走過周天道場,又到一間棋室,裏邊仙客神態大異於前。或坐或躺,微笑品茗,完全沒有搏鬥拚爭的氣象。這個說:“我置子東井第二亢星。”那個道:“我於白虎奎星落子。”圍棋三百六十一點合周天之數,眾仙客談天說星,以星宿之位代表棋子位置,通過聲傳耳聞來弈棋參道。而“聲聞”恰是修道的玄妙法門,比單純煉氣又高出許多。雙童唯恐讓棋局亂了氣脈,捂住耳朵不敢多聽,桃夭夭倒是處之若素,一邊聽著奇言怪談,一邊從仙客當中走過。

第三間棋室又有不同,仙客們盤膝靜坐,既不鬥氣也不說話,隻以眼神互視,那繁複玄奇的棋局便在目光交流中進行著。這種修煉法門又比聲聞更高,可謂“一羽之加不輕,一山之落不重”,微妙至巔的意境蘊藏著極廣極深的法理,道行稍有不夠,就會迷失其內難以自拔。烏鷺雙童連眼睛都不敢露了,撩起衣擺包住腦袋,一步步向前摸索著走。桃夭夭卻麵無表情,隻淡淡說了句:“五色亂於目,五音亂於耳,都是些緣木求魚的法子。”

棋室那頭有人感歎:“好個緣木求魚,一下就點到了我們痛處!”

烏鷺雙童趕忙放下衣襟,躬身行禮道:“師傅,峨嵋玄門的桃師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