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3)

永欣公主的婚事場麵是超前的風光,然而成婚不到三個月,永欣公主就把這樁婚姻的真實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原來因為在婚禮的當天,新郎哥居然當眾吐血,接著便是昏迷不醒,永欣公主便多加留意,了解到這蕭辛陽很小的時候得了癆病,而且性格極為偏激,毫無胸襟之人,又因為自己被迫當了駙馬,念及再無前途可想,本來就鬱鬱寡歡鬱悶至極,又受到家裏的其他堂兄弟們無數次的諷刺譏笑。這屋漏偏逢連夜雨,在得知永欣公主已經知道真相後,駙馬也羞愧難當,病情日益加重。而永欣公主這樁婚事也僅僅維持不到半年就因駙馬因病去世而終結。這一下,紙再也保不住火了,皇上龐然大怒後,將宋國公蕭家的所有人發配邊疆,而魏公公也賜了毒酒。把原來宮裏的永欣公主府,進行再次大規模翻新重建,從此,永欣公主又回到了自己的公主府居住了下來。

因為公主為皇室高貴血統,所以無需為駙馬殉葬。然而,經此一事,公主再也無心婚事了,隻是在金碧輝煌又冷清清的公主府裏過著寂寞孤寂的日子。於是,京城裏的皇親貴族們便會時常接到公主府的邀請帖子,參加公主府裏舉行的盛大聚會,進行各大名門閨秀的琴棋書畫比賽,以及請來名角們唱京劇、小曲,鶯歌燕舞,為永欣公主打發漫長的百無聊賴。

馬車裏,老夫人在滔滔不絕地講述著關於永欣公主的陳年往事,宛可笙裝出一副恭順聆聽模樣,腦子裏,卻早已神遊。

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有多少人隻是道聽途說,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皇室,怎麼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對自己不利的情況發生。當年宋國公是先皇的開國元帥,為先皇登基立下了汗馬功勞,而他的五個嫡子都是朝中重臣,其中一人任職兵部侍郎,手中握有三萬兵權,在這樣的情況下,蕭家,逐漸變得不可一世,時不時地表現出抵觸皇上龍威的行為舉止來,如此這樣,不得不讓皇上有了除之而後快之意,然而,卻一再找不到最佳借口。而這欺君的罪名可給了皇上那理直氣壯拿回蕭家的兵權,除去蕭家一族的勢力的最佳時機。而這永欣公主,很有可能和所有的名門望族家的女兒一樣,成為家族裏的犧牲品。所以,永欣公主自然就為了皇室,用這樁婚姻,毀了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做出了巨大的奉獻。

“永欣公主怎麼這麼慘,一輩子就毀在了這麼一個男人身上。”老夫人深深歎了一口氣,說道。

宛可笙笑了一下,卻沒有立刻回答。實際上,她很清楚永欣公主的前駙馬一事,當年,在駙馬爺過世後不久,偶爾間,皇後一時說漏了嘴,她才了解實情,駙馬爺蕭辛陽的身子根本沒有癆病,而且還與永欣公主情投意合,彎鳳和鳴。駙馬爺盡管身體不是很健康,但是性格溫順,為人厚道。又滿腹經文,琴棋書畫樣樣了得。而那些謠傳的性情偏激,毫無胸襟之類的說辭,完全是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是啊,永欣公主怎麼這麼慘。”宛可笙露出淺淺的微笑,看著老夫人點了點頭,回了一句。

“也正是這樣,公主現在才得到皇上的特別疼愛。前些日子又令林業局挑選出幾塊土壤貧瘠之地,賜給公主修建別院。等下你進了公主府,可得表現出乖巧優秀來,一定要給公主留下一個好印象,這樣就能時常在公主府走動,其他人也就不會對你有什麼排斥之意。

宛可笙點頭示意,然而,腦子裏卻在考慮其他事情。

“老夫人,公主的邀請帖……”

老夫人明白她想問什麼,臉上露出了淡淡微笑:“你大姐還在受罰期間,今天她當然是不會來的。”

宛可笙的臉上也有了笑容,那漂亮的雙眸裏漂浮著隱隱的嘲諷,上次那雪災之事,宛可卿第一時間為皇上獻策的事,而遭遇到了很大的打擊。而目前各個重要宴會的頻繁,正是她出麵讓眾人重新認識她,接納她的最佳時機。今日這永欣公主府舉行的宴會,到場的無一不是地位名望極高之人,大夫人又如何會白白浪費這難能可貴的時機?

大夫人和她的女兒,又怎麼會願意站在人的後麵。看來,老夫人這次應該失策了。

宛景玉默默地坐在一邊,不言不語的看著她們。原本老夫人今日是沒打算領著他的,然而,四姐說,這孩子突然失去母親,心情鬱悶,一直呆在屋子裏怕是要把這個孩子悶壞了,所以才請示老夫人領著他出來透透氣,緩解一下悲傷心情。然而宛景玉卻明白,實際上是四姐擔心他一個人呆在宛府,不安全。

實際上,他並沒有弱小到時時刻刻都離不開四姐的庇護,偶爾的容忍,隻是為了掩飾自己的鋒芒罷了。可是,四姐卻不這麼想。宛景玉轉過頭去,從車簾的縫隙間看著外麵一閃而過的風景,眼睛裏漂浮著一團思緒雜亂的迷霧。其實,他是不是可以大膽的告訴四姐,他現在已經長大了,已經不需要四姐時刻為他擔憂了。

公主府位於京城的東邊,遠遠看上去,府院雄偉壯麗,麵積寬廣,馬車徑自被迎進府院,宛可笙掀開馬車上的珠簾,隻看到一路上亭台樓閣、池館水榭,掩映在青鬆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壇盆景,藤蘿翠竹,點綴其間,公主府裏,好像就是那人間天堂。

馬車終於停在了第一道園子大門前麵,宛可笙攙扶著老夫人走下了馬車。沒有想到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大夫人的馬車停在那裏,而站在大夫人身邊的宛可卿,並沒有在家閉門思過,而是一身千嬌百媚的裝扮,正在和旁邊的女眷們聊著天。

原本老夫人那張和藹笑容的臉,此刻卻在刹那間僵化。

終究還是來了!宛可笙的眼底閃過一絲隱隱的光亮,瞬間消失不見,她極力克製住內心那洶湧的激動,微不可查地碰了碰老夫人的肩頭,老夫人立馬清醒了過來,刹那間拉下了臉,說道:“可卿不是風寒還沒好嗎?不呆在屋子裏休養,跑出來湊什麼熱鬧?”

宛可笙微微一笑,說:“大姐出來走動,想必是父親同意了的。”

老夫人一聽,更加不高興了。宛成峰一向謹小慎微,頭腦清晰處事穩重,可是唯獨對他這個長嫡女太過溺愛。本朝對男女交往並沒有太大的約製,更別說如今日這般的盛宴,很多時候都是那些名門望族們未婚男女,彼此尋覓意中人的好時機,明顯是一種隱性的相親。而看她們母女的一身金碧輝煌的穿戴,那麼——她們對那件事情還抱有希望。

宛可笙的目光停駐在宛可卿的身上,宛可卿好像察覺到了一樣,一抬頭,四目相對。

淡淡的陽光映照著宛可笙,她依然是一身素雅的衣著,柳葉眉下,扇子似的睫毛下透露出黝黑明亮的星眸,散發出絲絲冰涼。她隨時隨地都表現出一副懶散之態,可就是那頭腦異常靈活,心狠手辣,做事往往不留一絲餘地。宛可卿不知不覺中,隱藏在袖子裏的拳頭,在漸漸用力,指尖掐在肉裏,生生的痛感彌漫著全身,而臉上則是陽光明媚的笑顏:“四妹。”

宛可笙笑了一下,說:“大姐,你也來了。”

老夫人冷冷的哼一聲,黑著臉說道:“還真不要臉。”

宛可卿刹那間臉色巨變,頭上好似立著一柄千年寒劍,從額頭飛快劃下一道口子,再到鼻尖,嘴唇,最後再到脖子,整張笑盈盈的容顏,支離破粹。

她怎麼也不敢相信,因為那巫蠱之事,老夫人如今厭惡她到了這般田地。

老夫人的看著她那張突然扭曲得僵硬的臉,不由得發出一聲冷笑,連話也懶得說了,擺了擺手,提示大夫人等人跟隨自己進去。來都來了,再當著眾人的麵趕她們回去,是不妥當的。不過,心裏卻是非常不高興的。

大夫人緊繃的神經總算鬆弛了下來,她早已算準,老夫人盡管目前對可卿沒有什麼好感,然而,她們終究是宛府一家人,這麼多人在場,老夫人再怎麼不高興也會顧忌到幾分顏麵。她即刻對宛可卿微微一笑,說:“走吧。”

宛可卿的心中無不歡喜,施施然地移動著蓮步,一路走過去自然就吸引了眾人的眼球、皇宮內外早已聽說了宛宰相的嫡長女有一副絕世容顏,其中也有部分人曾經親眼見到過她的容顏,然而,她的絕色容貌,讓每一次相見都激昂著如初的驚羨。此刻,她就那麼簡簡單單的往那裏一站,這花園裏的齊爭鬥豔的美妙景色,刹那間暗淡了許多。不過,同一時間,這宛府的四小姐宛可笙也同時進入人們的視線,一個姨娘所生,又在鄉下長大的庶女小丫頭,不僅僅破例恩受皇上的冊封為湘寧縣主,現在還被宰相府的老夫人領著來參加如此隆重的宴會,這深受器重就不言而喻了。

宛可笙淡淡看了一眼比他們先到的護國夫人和席琳,此刻正急忙上前招呼著大夫人,又刻意裝作根本看不見和大夫人站在一起的自己,宛可笙嘴角微微一翹,毫不理會。眼睛向周圍望去,這是一個露天的豪華大花園,宴席就在這花園裏擺設。花園裏的鮮花一珠珠,一盆盆,鮮豔奪目,百花齊放,正所謂,道白非真白,言紅不若紅,請君紅白外,別眼看天工。一塊看不到到底有多大的紅色奢侈豪華立體花紋大地毯鋪在了花園中間,除了北首的主席之外,東西各擺放著數張客席。四皇子楚慕真,六皇子楚慕瑞,七皇子楚慕玉,還有一個剛滿十歲的八皇子楚慕聰,依次坐在東邊的客席上,貴夫人和小姐們則是把西邊客席坐得滿滿的。

東邊的客席,第一座位上毅然坐著楚慕真,身著一身紫色華服,英俊瀟灑,器宇不凡,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第三座位上坐著七皇子楚慕玉,身著欽湘絲扣衣,戴著一頂絨草麵生絲纓蒼蟒教子珠冠,剪裁的十分得體的石青直地納紗金褂罩著一件米色葛紗袍,腰間束著朝項太明禦絲帶,隻濃眉下一雙瞳仁炯炯有神,黑的深不見底,精神抖擻,看著一座之隔的兩位皇子,如同兩顆翡翠明星,光芒萬丈,是那般的耀眼,彼此滿麵春風,是不是地風雅幾句,宛可笙有一時的錯覺,好像他們就是普通老百姓家的一對情誼深厚的好兄弟,坐在一起飲酒作樂,談笑風生,好不灑脫。

楚慕真輕輕抿了一口茶,突然抬起頭來,豔麗非常的宛可卿出現在他的眼睛裏,楚慕真的嘴角微微揚起,宰相府的三夫人屍骨未寒,作為晚輩對嬸母的敬重,宛可卿穿戴如此濃妝豔抹確為不妥,她這樣處處表現出鋒芒畢露,萬事不懂遮掩,實則是過於愚蠢,而如此的女子,又能真的適合自己嗎?又對自己能有多大價值?所以,他卻並沒多著停留,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身穿淺藍色素裙的宛可笙,看著穿著得體,文靜適宜的宛可笙,楚慕真對宛可卿越來越失望,為何兩姐妹相差這麼遠?

六皇子楚慕瑞卻是癡癡的盯著宛可卿,眼底裏那份癡情迷戀,炙熱得好像要把宛可卿烤熟直到融化,原本打算尋著機會向母妃坦白自己的心意,請父皇給他與宛可卿賜婚。然而,母妃卻警告他說,這個時候萬萬不可向父皇提及此事,父皇目前對宛可卿非常不喜。因此,他又不得不強製性按捺住自己這一廂情願的激烈愛慕。

楚慕玉的目光也放在了宛可笙的身上,原本在他的印象裏,這宛府四小姐,不過是個人小鬼大,非常狡猾的小丫頭。然而此時此刻看到她穩重大方,一身素雅的坐在那裏,臉上是非常適度的笑容,整個人看上去卻是和普通人家的小家碧玉沒有多大的區別。他甚至不敢相信,這眼前坐的宛可笙,就是自己曾經在鄉村裏見到的那個野蠻狡詐捉弄人的小孩子。

宛可笙乖巧文靜的站在老夫人的身邊,微微低垂著眼睛,那長長的眼睫毛,被陽光映照出一片陰影,留在臉頰兩邊。這時候的她,看上去是那麼的低調溫和,給人一種濃鬱的親切感,與高高在上又飛揚跋扈的宛可卿恰然不同。

“四姐,我該去男賓席那邊了。”宛景玉看到堂兄宛景耀已經早到了,正在不遠處和人交談。眉頭不禁一皺,雖然內心實在是對這人沒有什麼好感,但在這樣的場合下,自己又不能與他保持明顯的距離。

宛可笙微笑著看了看他,點了點頭,說:“去吧。”

沒有讓景玉獨自留在宛府,不僅僅是對他的安全不放心,更是擔心他獨處的時候,腦袋裏又出現稀奇古怪的聯想。

正在這個時候,一聲清脆洪亮的丫頭聲音傳來:“永欣公主駕到……”

宛可笙的臉上立馬顯露出淡淡的微笑,轉身抬頭望去,隻見花園的大正門,眾多丫頭們簇擁著一名女子款款而來。那正是永欣公主,她梳著一絲不苟的發髻,發絲上別著多對玉蘭玉簪,儀態端莊秀麗,著一身金碧輝煌的服飾。然而,宛可笙看著眼前的永欣公主,心底卻微微歎氣一聲,永欣公主目前隻是一個剛滿二十的女子,盡管滿身被金銀珠寶,金絲綢緞所包裹,但整個人看上去卻顯得格外的枯槁,皮膚是那般的鬆弛虛腫,絲毫不像她這個年齡應該擁有的,原本應該紅潤緊致的容顏,即便用厚厚的胭脂粉來掩蓋,還是隱隱顯露出絲絲的蒼白,最不堪的是那對毫無生機的眼珠,黑沉沉的令人心悸,猶如是那田間的稻草人的頭部上挖了兩個黑洞。眼睛周圍毅然是充滿了疲勞過度的倦意,隻有在眼珠子那時不時的轉動下,才可以看出她是一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