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溫雅,從一開始就是虧欠的。
追求溫雅,對溫雅好,是因為喜歡沒錯,可也有作為孤兒獨自淒苦長大的自卑心作祟,因為溫雅隻對他笑會讓他有成就感,和他在一起也是他當年為數不多的可以炫耀的資本。
其實所有的自負都來自自卑,所有的英雄氣概都來自軟弱,嘴裏振振有詞是因為滿心懷疑,深情是因為痛恨自己無情。
副駕駛坐的經理透過後視鏡偷偷瞄顧皓文,他上次見自己的老板還是前半年,那時他神采奕奕,舉手投足都流露著自信。
現在不過剛過去幾個月,這個男人的頹敗卻已無法掩飾。
他識趣的沒有開口,讓司機徑直去了安排的酒店。
第二天,顧皓文自己開車去的海邊,度假山莊的具體位置早就存在了手機裏,本來打算連夜就來,可又遲疑了。
怕自己幾天沒打理胡子頭發邋遢惹人嫌棄,也怕大半夜驚了溫雅。
除了大一時候在舞蹈室外偷看溫雅跳舞,想著要不要主動和她打個招呼,顧皓文後來很少再有這種猶豫不決又緊張躊躇的心情。
他昨晚自己開車繞了大學校園好幾圈都沒敢進去。
但即使不去親身感受,他的腦海裏仍是清清楚楚的一幕幕——大道上第五棵梧桐樹溫雅最常在下麵站著,因為要等顧皓文來接她……
舞廳在操場西邊,溫雅最愛拉著他去跳舞,他還騎車帶著溫雅,在校園裏一圈一圈地逛,因為那時候窮,去不起遊樂場,可兩個人的笑聲,依舊穿梭在片片樹葉裏。
顧皓文皺了皺發酸的鼻子,他跟自己說不能有眼淚,他一定還有機會帶著溫雅再把所有的記憶重新好好溫習。
車開到度假村,顧皓文就看到一個男人站在門口,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模樣是很不錯的,隻是臉色發青,憔悴地不成樣子,像是剛經過什麼悲慘的事情。
顧皓文馬上就認出他是檔案上那個人,車還沒停穩就開門跳下去,抓住簡君翊的衣領,猩紅著眼問:“溫雅在哪兒?我要帶她回家!”
簡君翊沒躲,任由自己保持看似狼狽的姿勢,他隻是盯緊了顧皓文,眼神裏是探究,還有一些疑惑和輕蔑。
簡君翊冷笑著問:“你配嗎?”
顧皓文擰眉:“我們十年愛人,六年夫妻,你一個外人,有什麼立場說我不配?”他這話沒什麼太難聽的詞彙,但字字鋒利。
看起來,顧皓文似乎是最了解溫雅的人,知道她的從一而終,情深入骨。
簡君翊哧笑出聲,弄掉顧皓文抓在自己領口的手,他說:“想見溫雅是嗎?我帶你去。”
直到簡君翊轉身往度假村走去,顧皓文依舊有些愣怔,他看不懂簡君翊看他時的眼神,仿佛是種憐憫,又帶著些不屑。
顧皓文以為簡君翊死活都不會告訴他溫雅在哪兒,也會百般阻撓他們見麵,簡君翊完全沒有掙紮,反而讓顧皓文這幾天埋藏在心底的不安被放得更大。
穿過度假村,順著棧道來到海邊,簡君翊停下腳步。
顧皓文環顧了一圈,四下無人,他陰沉著臉質問,“姓簡的,你把我帶到這兒來是想耍什麼花樣?老老實實把溫雅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