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風華將顧白徵抱上床說:“行了,別想那麼多,你好好休息我去把那些髒衣服洗了。”
顧白徵扯住薑風華的袖子說:“你不給我把一下脈嗎?”語氣有些靈動,像是故意為之。其實宮寒這種事情,總是一陣一陣的,壞的時候吧,你恨不得去死,好的時候吧,你就忍不住借題發揮。
顧白徵就是借題發揮,去調戲了她的小神醫。
薑風華不受調戲,扭身去洗衣裳去了。
顧白徵躺在床上,怎麼也不舒服,又不大敢大動作的動彈,生怕把床又弄髒了,於是凹一個扭曲的姿勢趴著,拿薑風華床邊的醫書看看。
古文晦澀難懂,不一會兒,就把顧白徵看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窗外已經有一些紅燦燦的光,薑風華端起藥遞給她說:“你醒來就把藥喝了。”
顧白徵對喝藥深惡痛絕,畢竟以前在床上的時候沒少被逼著喝藥。她覺得自己一直都不怎麼喜歡喝藥,那時候無力反抗,現在可不是。
她皺皺眉頭說:“嘴巴苦不想喝。”
薑風華說:“都傍晚了,你快把藥喝了我去做飯。”
嘖,似乎撒嬌行不通,顧白徵咂咂嘴吧接過藥碗,卻摸著碗是溫熱的,一轉眸,便見著腳邊的火爐子,這雖不是大熱天,可是天氣也不冷了,早到了暮春了,若是還有哪家人烤火的,恐怕就隻剩下顧白徵了。
想來這藥碗溫熱也是這小火爐的功勞。薑風華看著顧白徵把那溫熱的藥喝了下去,拿了空碗走了,臨走前還說:“你別下地,一會我做了東西端過來給你吃。”
顧白徵仿佛被驕縱的小孩,於是苦著臉點點頭,薑風華啞然失笑:“還給我裝,這藥根本不苦。”
顧白徵說:“苦的。”
薑風華也不跟她爭,扭頭走了。
顧白徵掖著被子,回味著嘴裏的藥味,感受了一下,覺得自己肚子似乎不疼了,那種感覺很奇怪,明明知道不可能那麼快藥到病除有療效的,可是一碗溫熱的不難喝的藥下肚,那身上的不適,酸痛,小腹的脹痛統統的消失了一般。
不適那種很快的消失,就是感覺被一點點驅散了的感覺。於是她披了件衣服,及拉著鞋子溜到了廚房。
從渺嫁出去後,家裏人氣感覺更稀薄了,大夫寡欲,一天到晚沒什麼玩樂的,就是看醫書,折騰那些藥材,要不然就是曬太陽。搞得顧白徵都愛上曬太陽這活了。
薑風華聽到身後有響動,回頭看到顧白徵探一個腦袋看他做飯,於是假裝責備的說:“怎麼就不聽醫囑?”
顧白徵說:“這天氣也太悶熱了。”
薑風華看她活蹦亂跳的樣子,於是說:“你把衣裳穿好,別著涼了,本來就是體寒。”
顧白徵聞言,連忙手忙腳亂的係帶子,嘴裏說著:“我去曬太陽了,咱們晚飯在院兒裏吃吧。”
薑風華聞言點頭。
顧白徵現在看起來活力十足,走路起來簡直要上天。就是一瞬間感到失而複得的健康多麼的可貴。就像是鬼門關上走了一圈的絕症病人突然得到了救治。
這世上,恐怕也隻有宮寒這種病,能讓人死去活來又好後忘了痛。
薑風華透過廚房的窗子看顧白徵不老實穿鞋子,將腳丫子也漏出來曬太陽。他想,她腳向來寒冷,又容易出汗,現在恐怕冰得難受才會這樣曬吧,於是倒沒有囉嗦什麼。
他隻覺得,看著她便很滿足了,這宮寒婦女有之並不奇怪,隻是他讓顧白徵恢複活力,讓他覺得驟然升起一股子強烈的成就感,親自給她開藥,煎藥,把脈,看著她將要吃下去,然後變好,讓他很欣慰。
確實是大夫的欣慰,可是又有些不同。
治好別的病人同樣也欣慰,可是治好顧白徵一個比每天治好成千上百個人更讓他感覺開心、實在。
對的,實在。
他總想為顧白徵做什麼,可是做什麼呢,他也不知道,顧白徵如今看起來更刀槍不入,百毒不侵了,啥也不怕,啥也不需要。她有時候裝得像是怕死,可是薑風華覺得,顧白徵不是一個怕死的人。
那些都是裝的,裝給他看,讓他覺得她需要他。
薑風華有時候會無意的聽到顧白徵和從渺的八卦,聽到她們說,自己從前是個多麼厲害多麼淡定的人,隻是碰上了顧白徵,一切的淡然都付諸東流。
他們藥王穀,從來就講究一個不貪慕虛榮。
而他的奶奶也同樣這樣告訴他,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說了,如果你是要名利,就不要做大夫。做這行,未必有很多名利,甚至成就感也很容易是奢望,死掉的人永遠比活下來的人少,畢竟運氣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這些都是命數。
老人家總喜歡講命數,即使是大夫,也需要一點點的借口和一點點的精神力量。
如今,薑風華想,命數不做得數,顧白徵怕死,他也怕死,從前大概是因為怕死才整宿整宿的睡不著,靠的就是顧白徵那一縷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