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輯 隨緣自在,閑看庭前花開花落 人心是容易吹落的花(1 / 2)

第五輯 隨緣自在,閑看庭前花開花落 人心是容易吹落的花

中國的傳統生活方式就是一個字:慢。《儒林外史》寫到兩個低級傭工:“日色已經西斜,隻見兩個挑糞桶的,挑了兩擔空桶。歇在山上。這一個拍那一個肩頭道:‘兄弟,今日的貨已經賣完了,我和你到永寧泉吃一壺水,回來再到雨花台看看落照。’”貨賣完了也不急著趕回家,哪怕麵臨的生活壓力再大,也沒有磨滅他們緩慢、悠閑的情致。

而陶淵明之所以辭官歸隱,就是因為官場的生活節奏太快,人太浮躁,太功利,不宜養心,於是他才回到家裏,過他那隱士般的,理想中的“慢生活”:自斟自飲地喝一點小酒,閑晃到小屋的南窗看看窗外景色,隨意步入園中,抬頭看看天上流雲,伸長脖子看看雲外飛鳥,手流連在孤鬆身上,不知不覺,已天色當晚。

古人吃飯、走路,都是慢的,讀書也慢,所謂“紙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拋書午夢長”,興致來了便讀,讀困了便睡,不會強撐著眼皮,把東西一股腦硬往腦子裏塞,塞進去也消化不了,憋得痛苦難耐。“頭懸梁錐刺骨”都是為的趕科考等功利目的,真正愛讀書的、做學問的,反而不會這麼幹;寫作尤其是慢。曹雪芹一生隻寫一本書,就這一本書,“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結果就是成就現在一個文學大流派:“紅學”。

古人的愛情也很慢。如果說李商隱的《無題》:“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是兩個有情人的節奏緩慢地玩曖昧;那麼柳永的名篇《雨霖鈴》:“……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便是兩個確定關係後的戀人分別時的千般不舍,萬般掛念;而李商隱的“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共話巴山夜雨時”呢,便是結為連理的夫妻相隔異地時長長久久的思念。

古人信奉“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所以他們對旅遊的熱衷絲毫不亞於現代人。雖然沒有交通上的便利條件,勝在心態悠閑。公元848年9月,杜牧從浙江出發,要到長安當官,一路上也不著急,遊遊山玩玩水作作詩,抵達目的地已經是12月,真有閑情逸致。

朋友之間,交往也慢,既隨意,又悠閑。在一則小故事裏,有一個人去很遠的人家做客,結果等他到的時候,主人正睡覺,他就坐在門口等主人出來,等著等著,他自己也睡著了。主人出來一看,客人在睡,哦,別叫醒他了,我也繼續睡吧,於是他也坐在一邊睡著了。結果客人醒來一看,哦,主人來迎接我,又睡著了,那我也繼續睡吧。就這麼,一天過去了,天黑了,客人也就回家了。主人和客人之間,就被一種淡然、隨性的友情縈繞。

古時候郵路傳遞信件也慢,一封信件發出,驛站一站一站遞轉,不知道多久對方才能收到。消息慢慢行走在千山萬水之間,一頭連著遞者的思念,一頭連著受者的思念,時間越長,發酵時間越久,思念越醇厚。而思念之後的相見,分外激動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