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 隨遇而安,不苛求周遭的世界 紙上種花(1 / 1)

第六輯 隨遇而安,不苛求周遭的世界 紙上種花

這段時間很累。

起五更睡半夜,白天上班,晚上寫作。腰椎有病,直不起腰,像羅鍋老頭,踉蹌著走路;頸椎有病,一扭頭哢哢響,像玩具兵;長期伏案工作,後背肌肉緊張,像背了一個大殼;尾椎也病,疼得坐不穩,隻敢半邊身子貼凳。

剛買房,要還債;爹也病,娘也病,買藥,看病,輸液,打針,出醫院,進醫院——我不來管誰來管,我不心疼誰心疼;偏偏老公剛下海,尚無業績,偌大個家,全指靠我一個人。

一急一惱,我就給自己起了個外號:“一肩扛二猴。”我腦後和左肩上各長一瘊,按民間迷信說法,這是我的負擔,前世的業,今生需要償清。

可是我扛的哪裏是兩隻猴。我是一隻駱駝身上一群猴。

難得一個人出來逛街,不說話,神遊天外,感覺到重病纏身的人短暫昏迷時那種極輕鬆的愉快。可惜這是清醒後才感覺出來,一經察覺馬上成為過去時態。那陣耀眼的輕鬆就像自己成了長著翅膀的天使,越發襯得眼前回過味來的現實沉重不堪。

直到有一天,朋友在醫院病床上來電。這家夥是高級知識分子,為了做學問,老婆跟自己離了婚;為了做學問,一頭濃密的秀發脫得幾乎根根不剩;為了做學問,還得了神經衰弱外加胃潰瘍的病。本來就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結果領導又交給他一項科研任務。37歲,男人鮮亮鮮亮的黃金年齡,他在工作台上突發腦溢血,現在還躺在醫院,差一點就告別人間。

原來這個光鮮亮麗的世界上,這麼多光鮮亮麗的人,都包裹著一顆拚命掙紮的心。沒有誰真正瀟灑,大家都不輕鬆。

和文友李開周說話,他說他十年後的生活理想是這樣的:“閑坐小窗讀周易,青草池塘獨聽蛙。”“幹嘛不現在就這樣呢?”

“現在?我要整小窗、買周易、挖池塘、養青蛙。”

我之所以卯足了勁地拚命,豈不也是因為想著50歲之後,能過上這樣的好光景?從貧困年代過來的人,大都不會及時行樂,隻曉得攢錢、攢房子、攢幸福,可惜就是不能攢光陰。

漫說人生無常,長度不由自己決定,就算真能活到七老八十,也是老病相連。拿年輕的身子去拚搏,拿年老的身子去享受,腦子也不靈了,味蕾也不靈了,鼻子也不靈了,腿腳也不靈了,未來的幸福真能如約駕臨?

有人好心,勸我多寫些時下流行的情愛文字,拿它換錢養老。可是,一寫這些我就有要吐血的感覺。我老了,人與心俱老,生命的意義像個大問號掛在天空,那種花團錦簇的卿卿我我就顯得過於細薄。讓不再信仰情愛的人寫情愛,就如紙上栽刺,一邊寫一邊如芒在背,恨不得長出一百張嘴,向人分辯說我沒寫過這種東西。

倒不如一邊整小窗,一邊倚小窗,一邊買《周易》,一邊讀《周易》,一邊挖池塘,一邊坐池塘,一邊養青蛙,一邊聽蛙叫,想寫什麼寫什麼,累並快樂著。

趙州禪師一生疏放不羈,到處雲遊。有一天,他行腳到雲居禪師處,雲居禪師問他:“你年紀這麼大,仍到處奔跑,為什麼還不找個長居安身的住處?”

趙州禪師反問:“怎樣才是我長居安身的住處?”

雲居禪師說:“我的山前有一處古寺,已經荒廢了,你把它修繕一下,住下吧。”

趙州說:“老和尚,你為什麼不自己去住?”

他的意思是,老和尚你死守一個地盤,心已經被禁錮住;哪如和尚我,處處無家處處家,走到哪裏,都能隨遇而安啊。

影星維爾?史密斯批評時下一些年輕人的生活方式:許多人花沒掙到的錢,買自己不想要的東西,向不喜歡的人炫耀。所以,我的目標是:花能掙到的錢,還花一半,留一半;買自己想要的東西,還買一半,不買一半;向喜歡的人炫耀,還一半炫耀,一半藏起來美給自己看。如花半開,人露半麵,苦一半,樂一半。

紙上種花,樂在當下。隨遇,而安。

燈影禪心:一個小嬰兒不會煩惱過去或未來,真正圓滿具足,活在當下。而我們很多人卻都習慣了假笑,執著於繁雜,太著眼於成功與失敗,關心留給別人的印象好不好,或是提前憂慮未來將要麵臨的煩惱。多觀察吧,看孩子們如何玩耍,然後像他們那樣純粹地歡笑,活住在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