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輯 隨遇而安,不苛求周遭的世界 隻走九十九步的智慧(1 / 1)

第六輯 隨遇而安,不苛求周遭的世界 隻走九十九步的智慧

一個朋友要離家去異地的藝術學院進修,我居然替她備覺離愁。我是離不開家的人,還沒離家就開始想家,真的很佩服她,年過四十,拋夫別女,遠赴他鄉,對藝術的癡狂令人敬仰。可是,隱約又覺得有點不安。為什麼呢?

餞行會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是鼓勵、勉勵、激勵,每個人都擦亮了眼睛,看她如看名貴瓷器,怎樣被時光的軟布擦拭得越來越亮,燦爛輝煌。說實話,我也這樣看,我也這樣想。

直到有人語重心長,提出人生四原則:“做人要分四步走:第一,堅持;第二,堅持,第三,堅持,第四……放棄。千萬千萬,要記得。”

一瞬間豁然開朗,明白自己究竟在不安些什麼。

長久以來,我們的思維都進入誤區了,總覺得執著是好的,堅持是好的,百折不撓是最好的,要想達到目的,這是最有力的 “捷徑”了:隻要執著、堅持、百折不撓,就一定能“1+1=2”,奮鬥和成功之間可以直接畫等號。

哪有這回事呢?

一次作協會上,結識一位文友,花白的頭發,皺紋縱橫,看不出多大年歲,反正兒子都快大學畢業了。她告訴我,自己從十幾歲走上文學之路,到現在“發表了十好幾篇文章呢”!而且這好幾十年的工夫,攢了滿滿兩大箱子的手稿,大部分紙頁都發黃了,就等著有一天能夠大名遠揚,以往的這些東西就可以全部拿去發表。

一邊說,一邊拿出厚厚一摞文章讓我看:文筆嫩,主題老,用寫報告的手法寫小說,用歌頌太陽的口吻寫散文,居然像這樣寫啊寫的寫了一輩子,這可怎麼得了。

她一邊端詳我的臉色,一邊問:“行不行?好不好?”

我支支吾吾說:“還,還不錯。”

她受了鼓勵,說:“ 謝謝你!我會一直堅持下去的!”

我嚇一跳,條件反射地叫:“別!”

“為什麼?”

看著她探詢的目光,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的精神我很敬佩,可是,她的做法卻是錯。愛一個人,愛一件事,愛一個事業,愛到全情投入,那敢情好,可是一定要有一絲絲的理智用來衡量值不值得。文學是高尚的,這不錯,文學是神聖的,這也不錯,可是,文學也很涼薄,為它獻身,它還得考量一下,你有沒有這個底氣和這個本事呢?雖說“將相神仙,也要凡人做”,畢竟不是隨便哪個凡人都能出將入相的。所以,不要盲目獻身啊。

她生氣了:“老公也小看我,孩子也小看我,大家都小看我,連你也小看我!你怎麼就知道我得不了諾貝爾文學獎!”

一休和尚未悟之前,日日獨坐參禪,用功之深,旁人瞠目,卻又總是不悟,不悟。

有一天,趁著大好春光,師父領他出門,門外空氣清新,草芽半綠,小鳥斜飛,小河流水叮叮冬冬。

師父任由他欣賞美景,自己則安詳打坐,及至天晚,方才領他回寺。卻是在入寺門的時候,師父緊走一步,把大門一關,把一休關在了外麵。

很快,天色暗了下來,白天看到的一切都變得模模糊糊。這時,師父問他:“外麵怎麼樣?”

“稟告師父,一切全黑了。”

“還有什麼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了。”

“哪裏,”師父說,“外麵,清風、綠野、花草、小溪……一切都在。”

一休忽然領悟了師父的苦心。

是的,一切都在。所以,不是說你不去追求得諾貝爾獎,你心中的文學夢就不在,就算做人總要明智些,適當地示弱、認輸、放棄,也並沒有什麼不好。“堅持”這回事,做到九十九分就可以了,留下一分力氣好轉身;“執著”這張試卷,答滿九十九分也就足夠了,留下一分,好回頭。為什麼非得要百折不撓?九十九折之後,爬起來,拍拍土,步向另一個方向,既尊重了生命,又善待了生活--有的時候,是需要祭起“隨遇而安”這個法寶的。

這,大概就是一百步和九十九步的區別。

燈影禪心:把自己當個小孩子,覺得掙錢好玩,那就掙錢玩吧;覺得寫字好玩,那就寫字玩吧;覺得種田好玩,那就種田玩吧;覺得吸霞餐雲好玩,那就當隱士玩吧;覺得這一個不好玩,那就換一個方法玩吧。總之,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