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傾歡隻覺得晴空霹靂,一道驚雷炸響在耳際,腦子裏一片空白。那個瞬間,她是誰,他又是誰,她通通都忘了。為何跪在這裏,這裏又是什麼地方,她恍惚了。除了嗡嗡的響聲,她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清。就連自己是不是還活著,她都不能確定。
看著癡癡愣愣,卻紋絲不動的她,胤禛心痛加劇。“你若是恨,便隻管發作。這是朕虧欠你。”
這句話,將年傾歡從虛幻之中拉回了現實。她重新看向他,眼中噙滿了淚:“皇上這麼做,必然是為了提防年羹堯奪權,與臣妾裏應外合,扶持有年氏血脈的孩子登基為帝。奪取大清的江山。”
每一個字,她都說的很慢,慢的如同蝸牛在爬,她自己都有些聽不清。“臣妾明白的。這些話不止皇上說過,皇後也反反複複一遍一遍的說過。臣妾還記得,皇上說過,要臣妾為您誕下許多阿哥,您會培育他們成為棟梁之才。可臣妾真的生下了福宜,您又為何要他就這麼走了?皇上,其實完全還有別的法子,您賜死臣妾,沒有臣妾,哥哥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將手伸進後宮,您可以為福宜找一位母親,隻要她不是年家的女兒,她便不會允準福宜與哥哥同心,難道皇上就沒想過這些法子麼?”
心口一熱,年傾歡來不及扯下前襟憋著的絲絹,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皇上為何要奪走福宜的命?如果可以,臣妾願意用自己的命換他活著。”
“傾歡。”胤禛慌了神,趕緊俯身跌坐在她身邊,輕輕將她攬進懷裏:“朕也不想的,朕當真不想。那時候福宜病了,群醫束手無策。朕明察暗訪,幾經艱辛,好不容易找到一張藥方。按方抓藥,朕讓人給福宜試了一些。服下藥的當晚,福宜真的好多了,燒熱也退了。可可那個時候,朕唯有依附年家的權勢,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隆科多也有幫襯,朕同樣小心謹慎的提防著。可是傾歡你知道麼?在朕看來,隆科多頂多就是出山的猛虎,年家卻不同。你哥哥猶如蛟龍在天,輕而易舉就為朕奪得了一切,朕怎麼能怎麼能容許福宜福宜有一日取代了朕?真到了那樣的一日,漫說是朕的命,隻怕連太後也會跟著受辱。”
年傾歡分不清是心疼,還是頭疼,總之撕裂的痛楚遍布全身,令她不能動彈。“皇上所言,臣妾皆有數。於是您就偷偷讓人停了藥,不許再給福宜服用。於是那孩子的病情開始反複,第二熱燒熱的頗為嚴重”
“傾歡,第二日你守了福宜整日,朕便陪了你整日。好幾次,看著他在你懷裏抽搐,朕都心疼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後來,朕終於下定決心,無論怎樣都要救回這個孩子,可惜,太遲了”
胤禛哽咽:“朕讓人將藥再送過來的時候,福宜已經無法吞咽。禦醫們掰開了他的嘴,將藥往裏灌,可還是無濟於事。朕知道,若不是朕的一念之差,福宜不會死。這麼多年來,朕每每都想將此事告訴你,卻難以啟齒。如今能說出口,朕心裏輕鬆多了。傾歡,你可知道,朕為何寧可不要自己的孩子,都還要留你在身邊麼?”
“皇上這麼說,臣妾應當感恩戴德才是。”年傾歡苦笑笑,淚落如雨。“皇上的心裏輕鬆多了,可知道臣妾的心猶如巨石壓頂。如果可以,傾歡情願永遠不知道這所謂的真相。原來福宜曾經或許有救,卻因為阿瑪的一念之差,叫他就這麼去了”
“這件事,是朕對不住你。”胤禛哽咽難平:“可是傾歡,這些年,朕無所不用的補償你,朕一直都與你交心,朕不管年羹堯有多麼猖狂悖逆,依舊真心待你朕並不是單純為了補償你,還因為你是朕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女子。朕想好好嗬護你,留你在身邊,你懂麼?即便是走到今天這一步,朕都沒有後悔過。朕也有艱難的時候,有動搖的時候,有問過自己,當年來自己的骨肉都舍下了,為何今日舍不下你”
胤禛忽然用力,將她緊緊的圈進懷中:“難道你感覺不到,朕有多麼艱辛?這一切都源自於情,朕是真心待你。”
年傾歡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臣妾想問皇上一句,倘若時光能倒流,您會叫福宜活麼?倘若哥哥逼宮篡政,您會叫傾歡活麼?您身為天子,心係天下,會因為兒女私情致使英雄氣短,將江山拱手相讓麼?隻怕您給傾歡的,不過是一時的深刻,卻不是永恒的刻骨銘心。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