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惜的垂下頭去,雁菡心裏很不舒服。“旁人說什麼,額娘全然不會理會,可弘曆你是額娘的兒子。難道你都不了解額娘的心思麼?”
“兒子隻怕是太過了解額娘的心思了。”弘曆收回了疑惑的目光,慢慢的沉下心。“兒子總對自己說,額娘無論做什麼都是為了我。所以無論如何,兒子都要站在額娘身邊,支持您的決定,讚同您的舉措。甚至埋沒自己的真心,也要認同您的做法。這些年,不都是這樣過來的麼?”
越發的覺得,麵前的弘曆很陌生。雁菡遲疑的皺眉,想問清楚,卻不從何問起。“弘曆,這兒沒有別人,隻有你與額娘,你能否告訴額娘,到底你心裏憋著什麼勁兒。為何你就是要刻意與額娘這麼疏遠。還是說當年額娘與侍衛的事情,讓你心裏生了怨?為何額娘每次伸手想要撫摸你的臉龐鬢邊,你總是多得那麼遠?”
弘曆心裏也覺得堵得慌,正好借這個機會,他也想問清楚這額娘的心思。“額娘,當年皇祖父要兒臣入宮學習課業,您為何沒有婉拒,反而是一力讚同?”
“難得康熙爺喜歡你,額娘雖然不舍得你入宮,可這事對你隻有益處沒有害處。”雁菡說的是實話。府中原本就很多是非,弘曆既然得康熙爺的看中,能入宮就是天大的福分。“對你有利的事情,額娘支持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反對。何況你皇阿瑪也希望你能有出息。”
“是不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您就覺得江山大業,遲早有一日要交到兒臣手上,於是您便開始嚴苛以待!恨不得能成就兒臣鋼筋鐵骨般的心智?”弘曆同樣用一種很陌生的眼神看著熹妃。似乎這個答案對他來說很重要。
雁菡沒有再隱瞞下去:“昔年,你皇阿瑪的確對額娘說過一句話。他說康熙爺眼中,最得意你這個皇孫。而他自己也覺得你來日必定有出息。”
“額娘。”弘曆有些不耐煩:“兒子不想知道旁人是怎麼想的,唯獨想鬧清楚額娘您的心思。在您眼裏,是不是早就有為今日做好了打算?這麼多年來,您的清心寡欲,無欲無求,您的淡泊明誌,與世無爭,甚至您的溫婉謙卑,您的隱忍乖順都是為了今日而做出的樣子?這才是兒子的心結!這麼多年來,兒子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額娘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的心思,到底是清如水,亦或者嫣紅如血液”
雁菡起身,慢慢的跟著他的步伐,走上近前。可她越是走,他就越是退。“弘曆!”她的聲音,充滿了慈愛憐愛與委屈。“額娘無論是什麼樣的心思,都是你的額娘。要知道,這宮裏的人沒有誰會像額娘這樣全心全意的疼愛你。即便是你的皇阿瑪,也做不到。你就是額娘全部的指望你懂麼?”
“也就是說,額娘連兒子都騙了。”弘曆的眼眶微微發紅:“額娘您根本就不是兒子熟悉的樣子。您慈愛的笑容背後,藏匿的是兒子永遠不懂的內容。當年當年”
他的目光驟然變冷,語調低涼,聲音也開始發顫,顯然是驚慌的難以控製:“當年兒子不過才五歲,年貴妃娘娘誕下的福宜重病。兒子跟著額娘前往探望”
雁菡猛的走上前去,伸手捂住了弘曆的嘴。“你竟然還記得你竟然都記得你當時還不滿五歲,你還不滿五歲你竟然都記得”
弘曆一把甩開熹妃的手,憤怒的與她對視:“你當然不願意我記得,你當然希望我能忘掉這一切。可是額娘,這件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樣紮在我心上。這麼多年,每一次見到您,兒子就會痛一下。您表麵上溫婉賢淑,與世無爭,可實際上,您當真是深藏不露,在自己的兒子麵前都要做戲。你曾經一度想弄清楚,為何兒子與年貴妃無話不談,為何兒子對她敬重有加,為何兒子情願跟在她身後聽她的教誨,都不願意相隨額娘您的身側”
“弘曆,別說了,你別再說了”雁菡的雙眼也噙滿了淚。“你要知道,額娘這麼多年來,也過得著實不易。額娘不是為了自己的前程,額娘是為”
“夠了!”弘曆咆哮:“你別再說這些好聽的話了,我不想聽,每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我都覺得惡心!我之所以對年貴妃娘娘這般敬重,這般愛戴,乃是因為我心中愧疚,我額娘是殺了他親生子的仇人,我是她仇人的兒子!我還能做些什麼補償她?額娘,午夜夢回,你就不會後悔當年的所作所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