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陷入幸福與不幸交織的矛盾之中,體會到的痛苦就會成倍地累加。那種看似幸福近在眼前,實際上又非常渺茫的感覺,如同海市蜃樓一般,讓人望得見卻又抓不住,百爪撓心,幾近瘋狂。
張小滿如今心中便交彙著幸福與不幸,蹲坐在看守所監牢內的牆邊,望著上方四四方方小口外的月亮,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最終選擇到警局自首,是他反複衡量後做的決定,他想看看這件事以老何的方法去做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
習慣性地想要伸手扶一下眼鏡,卻發現鼻梁上空空如也。張小滿自嘲地笑了笑,忘記自己已然是階下囚,眼鏡在關押之前已經被扣下了。那副眼鏡是黃曉曉送他的第一份生日禮物,鏡框已經磨損得相當嚴重,鏡片也已經毛毛剌剌,但張小滿這麼多年依舊沒有更換。他已經習慣了看人看物模模糊糊的那種感覺,既近又遠,很有分寸。
張小滿低頭看著自己腳下的影子,沉思起來,算算日子,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何警官應該正在搜尋那些證據的路上。要不了多久,事情便會有個結果,不論是好是壞,張小滿都已經做好了全盤接受的準備。
再次抬頭望向那輪明月,張小滿內心重歸寧靜,即便黑夜再暗,也要給這世間留下一方皎潔啊.....
何警官駕著警車在銀月鎮的鄉道上飛馳,原本打算先找魏雪聊聊,可在他趕到醫院詢問過魏雪的同事之後,才得知魏雪早在幾天前便請了長假,說是要出去散散心。想到呂成之前綁架魏雪時的情況,何警官嚇了一大跳,急忙追問請假的是不是魏雪本人,在得到魏雪同事的肯定回複後,何警官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下去。
看來即便魏雪知道一些內情,此時也故意躲了起來。既然捷徑無法走通,那麼就隻好回歸到查案的正常路徑。打定主意後,何警官立刻和D市的陳警官通了電話,本來隻是想讓陳警官幫忙調閱一下當年王翠翠案件的卷宗,卻意外得到一個消息。
幾天之前,張小滿也曾向陳警官提出過相同的請求,陳警官因為之前李慶的案子欠下張小滿一個人情,所以便痛快地答應下來,陪同張小滿一起到了銀月鎮的派出所。張小滿在派出所觀看卷宗後,請陳警官在外麵吃了一碗肥腸粉算作答謝之禮,之後便回了老家格子村。
何警官在得到這些信息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往銀月鎮。經過四五個小時的長途奔襲,何警官終於來到銀月鎮派出所,將車子隨意停在路邊,即刻邁開雙腿快步走進派出所。徑直走到檔案室,一邊拿出自己的證件,一邊和管理員簡單地說明來意。
檔案室管理員在本子上做完登記後,迅速地從裏麵找出一個小紙箱遞給何警官,納悶道,“怎麼最近都在找這件案子的卷宗,那天老陳親自帶了一個人來查,今天您又不遠千裏地從A市跑來,這案子不是早就結了嗎,還有哪裏不對勁的?”
何警官當然知道對方說的那個人是誰,盯著麵前的紙箱,眼神複雜地說道,“也沒什麼,就是之前聽老何說過,所以才來看看,也不是說有什麼不對勁的,這不最近在整編舊案材料嘛,純粹是為了找點素材。”
“行吧,”管理員拿起桌上的打火機,打了個嗬欠,往樓道盡頭走去,“我去抽根煙,你在這裏慢慢看。”
何警官微微地點了點頭,慢慢地翻閱起當年王翠翠自殺案的卷宗。卷宗很薄,由於當時的技術條件有限,案發現場隻有幾張黑白照片,然後便是證人證詞,被害人親屬口供一類的。何警官的目光停留在結案陳詞的證物欄上麵,比對了手裏的現場照片,發現少了至關重要的一張,被害人屍體的照片不見了。
立刻叫來在樓道口抽煙的管理員,何警官皺眉問道,“被害人屍體的照片怎麼不在這裏麵?”
管理員在紙箱裏翻找一陣,摸著腦袋,臉色難看地說道,“之前明明在這裏麵的......”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奇怪的東西,驚呼一聲,“怎麼這玩意又回來了?”
何警官陰沉著臉問道:“什麼東西?”
管理員從箱子最底下拿出一個透明塑料袋,指著袋子裏鏽跡斑斑的剪刀說道,“之前這把剪刀不知道什麼時候丟了,那天老陳帶人來查閱的時候還沒有,怎麼現在又在這裏麵了,真是稀奇。”
何警官立刻將管理員手中那把剪刀拿過來,細細端詳一陣,沒看出什麼名堂,將剪刀放回箱子裏,眯著眼鏡問道,“屍體的照片還有備份嗎?”
管理員搖搖頭,“那案子已經過了太久了,而且當時案子辦得一點毛病也沒有,就是一起普通的自殺案件,所以沒有必要進行備份。本來是要做銷案處理的,”摸了摸鼻子說道,“隻是本來鎮上也沒什麼大案,這些年下來就那麼幾起偷雞摸狗的小事,所以就懶得銷毀了,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何警官麵色鐵青,對管理員這種屍位素餐的人果然不能抱太高的期待,長歎一聲,將箱子抱了起來,“這個案子的卷宗我帶走了,剩下的手續什麼的,我會讓老陳幫我來辦,沒有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