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帶著她的魂兒進那個叫銀翹的花魁體內?”鮫綃順著杜心兒的衣服,一路爬到杜心兒肩頭,仔仔細細打量著杜心兒的臉:“人能長得這麼平平無奇,毫無特點,也真是難為你了,不過也算了,總是比看著讓人惡心的好。”
毫不在意杜心兒暗淡的眼神,鮫綃又跳上青璃的肩頭,對著青璃耳語了一陣,青璃點點頭,徑直走向杜心兒,靜靜地看著她,眼神平靜,聲音無悲無喜:“我能用這段美人綃帶著你的魂魄進入銀翹的身體裏,銀翹的魂魄會暫且沉睡,從此世間再無杜心兒,隻有銀翹。然而你要付出的代價,是從此以往,隻有剩下三年的壽命,你可願意?”
杜心兒咬咬唇,她曾在心中想過無數次,若是能擁有銀翹的容貌,便是隻能再活一年又如何?可是事情真的到了眼前,她忽然對自己平淡無波的生命,生出一種源自於本心的眷戀。
她才隻有十八歲,三年,不過一千餘日,實在是太過短暫了啊。
杜心兒垂下頭半晌,朝著青璃點點頭:“我願意。”
李白錯愕,雖然這整個過程荒謬無比,但他竟本能地有種感覺,眼前這位神神秘秘,總是笑嘻嘻的青閣主,似乎還真是有這個本事。
“不可以!”李白按捺不住,對著青璃禁不住脫口而出:“你這是做什麼,為什麼要蠱惑人心,奪人性命。”
青璃的眼神依舊平靜:“蠱惑她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這不過是杜心兒自己做出的選擇,我隻是幫她實現而已。”
李白無言,又想勸阻杜心兒幾句,杜心兒別過臉去不再看他。李白隻能識趣地閉上了嘴。
他吃驚地張大嘴巴,親眼看著那段柔軟的鮫綃把杜心兒包圍起來,杜心兒的身體先是漂浮起來,然後漸漸與鮫綃融為一體,與鮫綃一同化作點點熒光,熒光圍繞著青璃轉了兩圈,飄飄蕩蕩朝著牡丹坊的方向去了。
青璃朝著熒光深深吸了口氣,再回來時,竟仿佛像是完成了一件極重要的事,通身都俱感舒暢。
李白心中依舊不忿,看著青璃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耿直的性情讓他腦門一熱,再次不管不顧地開口問:“我竟不知青閣主有這麼大本事,能幫世間所有求而不得之人實現心願,可是金錢和權欲乃是人之本性,女子愛美之心也是發乎本心。若是這世間男子皆想掌握鄧通之財,天下之權。女子皆想美比西子,顏勝毛嬙,青閣主當真有那麼大本事幫他們人人都實現心願,那天下豈不是亂套了?”
青璃望著李白滿臉端肅的模樣,禁不住噗嗤一笑,隨即正色:“小白,如今你也是我琅嬛閣中人,身為琅嬛閣主人,我自當和你說明白。我幫人實現的準確來說不是心願,而是執念。一念起,千山萬水。人人皆有無數心願,然而所謂執念,則需要念念不忘,求而不得,終成執念。我幫人實現執念,則需付出相應的代價,這代價能夠事先言明已是足夠幸運,有許許多多的代價是連我……也不知道的。”
青璃幽幽一歎:“你剛說到鄧通,你可知千餘年之前,鄧通他真的來找過我,說是不論付出任何代價,都想成為天下最有錢的人。”
李白錯愕,青璃施施然坐下:“我如他所願,讓他從一個卑微的船夫,變成了掌管天下之財的人。”
青璃淡淡一笑:“鄧通的結局,李公子飽讀詩書,想必比我清楚。”
李白當然清楚,鄧通乃是漢文帝寵臣,待到漢景帝登位之時,便將鄧通罷官並罰沒所有家產,鄧通一夜從富甲天下的財官,變成了一文不名的乞丐,並在後世千秋萬代,永遠留下了一個弄臣的名聲。
青璃覷了一眼李白,歎息了一聲:“鄧通本也屬於福澤深厚之人,不過是求財尚如此,要成為天下之主所要付出的代價,除卻天命所歸之人,又豈是常人能夠承受的?”
青璃飄然而去,留下李白一臉錯愕:“這個女人的意思,是她從西漢時便已經開了這件琅嬛閣,連鄧通都是他的客人,這……怎麼可能呢?”
一連幾日李白都很忙,自從他偶然品嚐到長安六福居的桃幹杏脯比自己醃製的口感要著實好了不少,索性卯足了勁兒一較高下,將新鮮的桃幹杏幹九蒸九曬,忙活個不停。
自打他來,大彪索性當了甩手掌櫃,整日隻顧著在後院練武,李白略略表達不滿,大彪便目露凶光,然倏地一聲,便有利器貼著頭皮擦過,李白無奈,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兼任雜役。
開春以來,青璃也是花樣百出,要李白重新裝點櫃台前廳以迎合春日的氛圍,一會兒要掛上庫存的春日遊原圖,一會兒要找出汝窯彩蝶瓶插迎春花,累得李白忙前忙後,恨不得跑斷了腿。
李白正忙著給迎春花澆水,杜浩然突然垂頭喪氣地走了進來。
杜浩然望著李白忙前忙後的模樣,咧開嘴笑笑:“太白兄,悠哉得很吶。”
李白攤攤手:“苦中作樂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