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壁畫正式動工的日子,安西都護喬望師特命諸位畫師,回到臨時的居所與家人團聚。好幾日沒見到許竹聲的虞小柔滿懷欣喜,花了高價從中原愛的客商那裏買來了中原才有的食材,精心準備了一桌飯菜。
“夫君,你看看,沒想到這裏也能吃到鱸魚,雖然說是醃製的,妾還是覺得很滿足。”許竹生腦海中一直想著那副十二飛天圖,吃了一口虞小柔夾過來的魚腹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確實難得。”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花了一番心思的虞小柔,見許竹聲一臉疲憊的模樣,拚命壓抑著自己臉上的失落,收拾了碗筷,為許竹聲鋪好床鋪,柔聲讓許竹聲早點歇息。
許竹聲卻點起了燈燭,拿了自己一筆一筆從那副十二飛天圖上拓下的墨帖,朝著虞小柔抱歉地笑笑:“小柔你先睡吧,明日就要開始動工了,我還想再看看這幅墨畫。”
虞小柔咬咬唇,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攏,再也無法壓抑住心頭的委屈:“從幼年時便是這樣,到現在竹聲哥哥與我在一起了還是這樣麼?一遇到畫畫,便完完全全將我拋諸腦後了。
虞小柔說著,倏然自嘲地輕笑了一聲:“看來,這麼多年過去。我在竹聲哥哥心裏……從來都沒有畫畫重要。”
那聲音如訴如泣,滿是委屈和哀怨,許竹聲悚然一驚,絲絲縷縷的愧疚慢慢爬上了心頭,他吹滅了燈燭,上前一步將虞小柔攬入懷中:“對不起小柔,都是我不好……”
那一晚,許竹聲與虞小柔相擁而眠,一夜好夢。
第二日,虞小柔搜羅了僅剩下的從中原客商那裏買來的食材,為許竹聲做了銀耳蓮子羹和豆沙春卷,許竹聲終是感受到妻子的良苦用心,心中愧疚之意更濃。可是他除了“對不起”這三個蒼白無力的字眼,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虞小柔笑了笑,一雙黝黑的眸子極認真地盯著他:“既然如此,夫君願意拋去宮廷畫師的身份,和我一同隨著客商回到中原去麼?不留在長安也無所謂,我們可以繼續回桃源鄉去,家中還有幾畝薄田,我還可以織布、養蠶,我們的日子也會和和美美。”
“這怎麼可能!”虞小柔話音未落,否認的話就從許竹聲嘴裏脫口而出。
看著虞小柔笑盈盈的眸子一瞬間黯淡,許竹聲有些慌了神,連連解釋:“不是的小柔,我既然娶了你,就一定要讓你享受長安城的榮華富貴,又怎麼能讓你繼續過那種農夫農婦的日子。”
“嗯……”虞小柔臉上的神情又變得平靜,她溫柔地望著許竹聲:“竹聲哥哥,我知道。”
而後,一眾畫師正式開始了壁畫的動工,此次所繪壁畫的工程量極大,畫師們除了吃飯和休息,幾乎是沒日沒夜的忙碌著,許久都不曾和家人見麵。
畫這些壁畫對於許竹聲而言自然是駕輕就熟,都護府每當派人拍勘察進度時,對許竹聲所畫的壁畫都尤為滿意。不過,除了許竹聲外,尤光的繪製的壁畫也是可圈可點,讓人歎服。
“二位畫功卓絕,當真是一眾畫師的表率啊。”莫高窟都督送來朝廷的賞賜,指明許竹聲與尤光拿最豐厚的一份,對著二人連連稱讚。
尤光拿了賞賜,擱下畫筆臉上不禁露出喜色,卻見許竹聲依舊一絲不苟地畫著,神情極為專注肅穆,仿佛那豐厚的賞賜,半分也沒激起他心頭的波瀾。
李白正細細地描繪著一副文殊菩薩的佛像,待擱下筆,見尤光正一絲不苟地瞧著自己,不知是在看自己,還是在看自己的畫作。
許竹聲抹了用布巾擦了一把臉上的彩墨,也不願多搭理尤光,正要從洞窟走出去,尤光卻主動叫住了他:“許畫師連賞賜都不拿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