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上元節,您曾答應陪臣妾一晚,但,最後,卻是提前走了。這一走,就是一個月,再見時,又到了皇上親征的時間。皇上,今晚,您再陪一次臣妾,好麼?”
她的手腕伸出,去拉他的袍襟,這一拉,他走不得,步下,如履千斤之重,恁怎樣,再不踏不出一步。
他和她的緣起,是由於上元節,所以,那一晚,他容許自己再恣情一回,隻是,終究慕風的事,讓他不得不提前回了檀尋。
“皇上——”
她的手用力地拉了一下他的袍襟,她知道,這一拉的力氣小到是可以忽略的,卻是她能使出的最大力氣。
因為,手腕,真的好疼啊。
在一個男人麵前,如此的委曲求全,隻為了愛。
原來,女人陷入了愛裏,便真的漸漸迷失了。
這樣,不好。
可,如果就這麼將愛放手,餘生,定是會有遺憾的罷。
她,不要遺憾。
寧願,就這般地迷失。
他終是坐到榻上,然後,拉過另一床的錦被,與她分被而臥。
她望著他負身背對她的身影,瞧到他的便袍還是沒有褪下的。
她的小手輕輕拉開他錦被的一角,身子一滾,就滾進他的被中,這個舉動,讓他驀地一震,才要避開她,她的手腕卻搭在他的身上,他知道她腕上的傷,自不能強行把她推開。
隻這一搭,她的臉埋進他的後背,聲音,仿佛臆語般,又無比清晰地映入他的耳中:
“皇上,究竟是擔心什麼呢?”
他身上,有著濃鬱的酒味。
方才,他確是飲了太多的酒。
沐浴時,因著藥湯的味道,她聞不真切,現在,終是聞得到這份醺醺之息。
是為了她吧?
所以,沒有待他回答,她的聲音繼續悠悠地傳來:
“殺母立子的規矩,才是皇上擔心的吧。”
這一語落,她腕下,他的身子,明顯是一驚的,她甚至能覺到,他胸腔內的呼吸,再不平靜。
真的是因為這個。
現在的她,沒有任何顧忌了,藏在心裏,互相隱著、匿著,又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這般耗費呢?
一如,前晚,銀啻蒼問她,一千年後,她是否會選他。
然,一千年後,她還是她嗎?
這一輩子,於那一千年,不過是驚鴻一現。
太短,太短。
短到,她再不願意,在試探、隱瞞中,浪費一點的時間了。
“皇上,為什麼從來不問下臣妾的意思呢?您為了讓臣妾活著,舍了臣妾,對臣妾就是好的嗎?”
她的手腕搭在他的身上,她的指尖慢慢移轉,一徑往上,直到,他心房的位置,她貼著他的,她的心跳,和他,其實,一樣跳得那麼快嗬。
“您可以用為臣妾周全的理由,送走臣妾,也將海兒一並送走,這些,臣妾知道,您做得到。您的部署,從來都是周密的,隻是,這份周密,這份周全,不是臣妾要的,如果沒有您在身旁,每一天,對臣妾來說,就和死沒有兩樣。可是,您卻從來不懂,或者說,不願去懂臣妾的所想。”
她覺到他的身子轉了一下,她要快點說完,她怕,麵對他時,她反而,一句話都是再說不出來了。
“前晚,您說,您連日趕路,忘記了千年星雲隕落就在那一晚,還說,臣妾看到了就好。臣妾想說的是,倘若您再用您的自以為是,替臣妾去安排好一切,那麼,錯過的,不止是一個千年的景觀而已,而是,下一個千年,我們還能在一起嗎?錯過了,就真的是錯過了。臣妾是看到了這份景觀,可臣妾希望的,是您帶著臣妾去看,是您再許臣妾一個驚喜,可,皇上,您是真的忘了?還是,您要把臣妾推給誰呢?”
她問出這句話,眼底有霧氣逼上。
不能哭!
已經這般的委忍,不需要眼淚的點綴了。
那樣,縱添楚楚可憐之態,可,她不要!
“皇上,臣妾隻問您一句話,您的心裏,究竟是太過看重臣妾,才要舍了臣妾,還是如您所說,是臣妾讓您厭惡了呢?隻這一句,臣妾想聽您的實話!”
他何曾想把她安排給誰呢?
隻是,他縱是知道這場千年的景致,卻始終缺了勇氣,讓她陪他一起。
因為,怕泄露了心底深處的想法,但,其實,他內心深處想法,又何嚐真能瞞過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