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無法抗拒的誘惑(2 / 3)

“一定,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哪能夠——不幫你呢。”老人十分亢奮,話說得斷斷續續,但聲音不小。

小敏知道,這些話,一定會被自己口袋裏的那台高靈敏錄音機清晰的錄下來。在確認這一點後,小敏不再虛偽地應付,而是積極地配合動作遲緩的老人,她想讓老人舒服一點。

真心的付出,也許能夠彌補一點自己的傷天害理,小敏想。

小敏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所作所為,是傷天害理的,不能原諒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胡傳文終於累得氣喘籲籲,渾身冒汗。當他累得實在不能再累時,慢慢像一攤爛泥似的,從小敏身上滾下來,帶著酒氣在小敏耳邊問:“你真的是付不起學費了?”

小敏輕聲說了聲,是的。又怕他著涼,便很體貼地給他蓋上了薄被。

這個時候,小敏本是可以離開的,要做的已經做完,再待下去對自己已經毫無意義。

完成任務後的小敏,隻覺得陪一個七十歲的老人睡覺,渾身不太自在。仿佛躺在身邊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根枯木,一具動物屍體,或者就是一隻在地下埋了很久的靈柩。

本來,胡傳文在小敏的心裏,一直都是值得尊敬的老人,可就在剛才,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為時,他在小敏心裏的形象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他的行為,在小敏看來不能用醉酒來解釋,作為一個喝酒並且也醉過的人來說,是很能夠理解“酒醉心明”這句古話的。

古話說得沒錯,人在醉酒的狀態下,其實是有清晰意識的,隻是醉酒後人的某些平時不宜暴露的弱點,被無數倍地放大罷了,人在這個時候,更容易放縱自己。

所以,醉酒的人和精神病人不同。

可不知怎麼的,很想離開的小敏沒有離開,她側過身子睡在老人的身旁,陪酒意還未全消的老人說話,老人不再說那些令小敏匪夷所思的拆遷政策問題,而是和她聊一些年輕時的事,小敏靜靜地聽著,像聽一個鄉下老太太嘮叨一樣聽著老人酒後的胡侃。

他們聊到很晚,一直到老人慢慢睡著。

第二天早上,晨曦初露的時候,小敏睡醒了。

她睜開眼睛後,隻見老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床前,愣愣地看著自己,老人失魂落魄的樣子,和昨晚的返老還童的他大相徑庭,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一夜之間,老人似乎蒼老了許多,頭上白發淩亂,眼窩深陷的眼睛裏,流露出異樣目光,那目光中有驚懼,有疑問,有羞憤,有自責,還有那麼一點不知所措,那眼神讓小敏害怕。

小敏迅速起床,躲避著老人的目光。老人無力的目光,在此時的小敏看來,似乎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將小敏渾身灼燒得體無完膚。小敏隻覺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但無地自容的小敏,在起床後刹那間的無所適從後,必須裝得若無此事,她像每天早晨梳理頭發一樣,梳理了一下自己紛亂的情緒,也梳理了一下自己難堪的表情。

“怎麼了,胡老。”小敏用平靜的口氣問。

胡傳文沉默不語。

“怎麼了嘛,爺爺?”小敏又說。

“丫頭。”胡傳文終於開腔了,聲音沙啞,“昨晚是怎麼回事啊?”

“沒什麼啊?”

“還沒什麼?你讓我犯了這麼大的錯誤,這可是我這一輩子都沒犯過的錯,還沒什麼?”

“我願意的。”小敏的臉上擠出笑來。

“你快點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這是一萬元,你拿著。”胡傳文說完,丟給小敏一遝錢。

“我……”小敏想解釋,但無從說起。

“快走。”胡傳文聲音壓得很小,但人幾乎要跳起來,像趕瘟疫一樣地趕著小敏。

小敏不敢再作停留,趕緊走。剛走幾步,胡傳文追了上來,無聲地將手裏的錢硬塞到她的手上。小敏不敢不拿,如果不拿,老人會更加不安的。

小敏接過錢,低頭逃也似的跑出了老人的家。

背後,隱約傳來老人一聲連一聲的歎息,那聲音在小敏聽來,似乎是老人的哭泣。

上午十點,小敏從城樓上走下來,在遊人如織的小橋上憑欄而立。

初秋的陽光,已經沒有了盛夏時的威力,慵懶而寂靜地撒在河裏,水麵上便有了一些金色。河水在無聲地流動,蕩起細碎的波浪。

人群中,有兩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友人,舉著相機朝小敏走來,操著生硬的中國話,問可否和小敏合個影,小敏禮節性地笑了笑,輕聲用流利的英語回答:“實在對不起,沒心情。”

口袋裏的電話又響了,小敏沒看,以為是肖建華打的。

從早上到現在,肖建華已經打過多次電話,小敏都沒接。待在一居室的屋裏,被肖建華電話攪得心神不寧的小敏心緒很亂,她想出來散散心,就漫無目的地到了這旅遊勝地。

此時的小敏,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老人昨晚醉酒之後,和自己所有的談話錄音,就裝在她的口袋裏。小敏回家後,曾經放過一次,那錄音機效果奇好,昨晚所有一切,包括老人粗重的喘息聲,都被清楚地記錄在那狹小的金屬片裏。

如果把這個交給肖建華,就能拿到他許諾的錢。這點毋庸置疑,小敏知道。

肖建華在這方麵,是一個講信用的人,但是交給肖建華,小敏又於心不忍。早上臨走時,老人的連連歎息之聲,此時還不住地在她的耳邊回蕩,還有早上醒來時,老人那無助的目光,也不時地出現在她的眼前。

小敏口袋裏的電話,還在固執地響著。

鈴聲是一首叫《2002年的第一場雪》的歌,這歌往日在小敏聽來還有那麼一點韻味,但在此時,簡直就是鬼哭狼嚎。

小敏取出手機,正準備將此關成靜音的時候,瞥了一眼屏幕,不是肖建華的電話號碼,而是酒吧裏一個叫雯雯的姐妹打的。

雯雯前陣子,不知道得罪了哪路大神,出事了,被拘留了十五天,看來是放出來了。

小敏一聽電話,果然。

電話裏,雯雯生氣地說,剛一出來第一個電話就打給你,怎麼到現在才聽?

小敏說:“對不起,沒聽到,你出來了?”

雯雯說,是啊,出來了,姐幾個聚一聚,洗洗晦氣,她們都已經來了。

小敏一聽,像一個迷路的人終於找到家似的,渾身一陣輕鬆,她有地方可去了。和雯雯她們在一起,可以暫時忘了這件令她坐立不安的事。

雯雯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記得她剛到酒吧上班時,別的姐妹逗她說你這麼小,又長得不出眾,怎麼能做這行啊?

雯雯調皮地一笑說,沒聽說過嗎,不是我長得不好看,是你還沒有看習慣。

別人又逗她,那你拿什麼吸引客人啊?

雯雯想了一會,說,性別。

當時就把大家逗得噴飯。

小敏到雯雯約定的飯店時,大家都到了,都在等她。這是這幾個酒吧女之間的慣例,誰倒黴進去,出來的第一天,總要聚一聚,大家一醉方休,名曰澆災。其間,也問一下進去的經過,相互交流一下對付警察的經驗。

雖然她們這個小群體的人員在不停地變化,但這個規矩一直沒改。

包廂裏的餐桌上,菜已上齊,長城幹紅已經打開,就在等小敏了。雯雯上前,拉著小敏的手,幾個衣著各異的妙齡女孩也一起過來,擁小敏入座。

在這群人中,小敏年齡最大,學曆最高,她超凡脫俗的大家閨秀氣質,更是豔冠群芳,並且機緣巧合,認識了幾個長期讓她陪酒陪睡的大老板,掙錢也最多,所以小敏在這群人中威望也最高。

小敏剛剛挨著雯雯入座後,電話又響了,一看,果然又是肖建華。

真他奶奶的是個催命鬼,小敏在心裏罵了一句,然後不聲不響地關了手機。

一群女孩開始喝酒,大家都不怎麼說話。雯雯喝得最凶,大大的高腳酒杯一連喝了三杯。小敏看了她一眼,本想勸她幾句,但想了想,還是算了。

雯雯今年隻有二十歲,身材高挑,皮膚細嫩,臉上有細細的絨毛,一對酒窩在還有嬰兒肥的臉上煞是好看。看著稚氣未脫的雯雯,小敏不自覺地搖了搖頭。

現如今,從事這個職業的女孩,年齡越來越小,有的甚至十八歲不到,就到酒吧上班。

不知怎的,每當看到酒吧裏這些太年輕的姐妹,小敏就會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為他們深深地惋惜。這些小孩太年輕了,他們什麼都不懂,又怎樣能從那些狐狸似的獵人包裏,掏出更多的錢呢,她們的身體太廉價了。

作為酒吧女的一員,小敏不反感年輕的女孩從事這個職業,但一定要付出和回報成正比,不能太輕易地陪客人睡覺。一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女孩,隨隨便便就陪別人上床,為了可憐的幾百元,就甘心忍受那些年齡不等、身份不等的人虎狼般的蹂躪,何苦呢?一定要想辦法從他們身上撈到更多的錢,要讓自己的青春玉體物有所值。

雯雯再次端起酒杯的時候,小敏攔著了她:“少喝點。”

雯雯對著小敏淒慘一笑,然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最後,小敏站起身來,端起酒杯對大家說:“各位姐妹,我就要離開回老家了,來,我敬大家一杯。”

所有的人都很驚愕,愣愣地看著小敏。

“敏姐,你真的不做了?是不是被我的事給嚇著了?實在對不起,我不該告訴大家這些。”雯雯小聲地說。

“不是。”小敏把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我年齡大了,已經不適合做這個了,準備回去嫁人。”

小敏說完,淒然一笑。大家長籲短歎了一陣。

之後,雯雯拉起小敏的手幽幽地說,“敏姐,我也不做了,我實在是怕了。”

小敏憐愛地看看雯雯,輕輕拍拍她的肩膀。

小敏知道,這次被抓時所受的屈辱和非人的折磨,在這個幼小女孩的心裏,一定會留下一生都難以抹去的陰影。

晚上的時候,終於接了肖建華的電話。

中午和雯雯她們在一起時,酒喝多了,小敏便回住處睡覺,一覺睡得天昏地暗。

小敏睜開惺忪的睡眼時,四麵八方都是黑,黑暗使得小敏突然產生一股強烈的恐懼,她不知道自己在哪。摸摸床單,感覺很熟悉,她才知道是睡在自己的床上的,這才放下心來。

小敏開了燈,乍起的燈光很刺眼,小敏隻覺得一陣眼花。

床上新換的白色的被單,很淩亂,卷得像麻花似的。小敏看了看被自己熟睡時裹得麵目全非的床單,不知不覺就笑了起來。睡得真死,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