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敏不知道現在是幾點,拿起手機時,才發現手機是關了的。打開手機時,無數條信息蹦出來,小敏知道一定是肖建華發的,看都懶得看,一一跳過。
手機時間顯示,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小敏伸了伸懶腰,然後起床,簡單的梳洗之後坐在窗前發愣。
窗外,晚風習習,夜色溫柔。
風兒攪動著翠綠色的窗簾拂在小敏的臉上,小敏的心裏便有了一陣毛茸茸的感覺。
這個時候,電話響了。
小敏對著電話“喂”了一聲,聽筒裏就傳了肖建華連珠炮似的責問:“你是怎麼搞的,一天都不接我的電話?你知道我打過你多少次電話嗎?你要真不想做,趁早說一聲。”
“肖總,對不起,我今天出去了,電話放家裏。然後沒電了,剛剛回來。”小敏說。
“那好,我問你,昨晚怎樣了?”
“昨晚……”小敏支吾著,“老人沒有上鉤,不過我有把握說服他。”
“你現在哪裏?”
“我在家。”
“那好,你說一下地址,我過來。”
“別,別。”小敏慌忙推脫,“不能來我家。”
“你家比市政府還高級呢,那好吧,我到上次的賓館等你,一個小時見不到你,這事就算了,你知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幹嗎又要去賓館呢?酒吧不行嗎?”
“這種事,酒吧裏說方便嗎,你快點,我等你。”
和上次一樣,小敏到達那家熟悉的賓館門前時,肖建華已經站在旋轉門邊等。閃爍的霓虹燈光照著他那鐵青的臉,肖建華顯得很不友好。
進入定好的房間後,肖建華迫不及待地問:“你怎麼這麼笨,一個老頭也搞不定?”
“我……他不上鉤,我也沒有辦法。”小敏給肖建華泡了水,端到他的麵前,又說:“肖老板,你消消氣,會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你知道的,我也是沒有辦法才催你的,你不知道現在這個工地必須速戰速決。”肖建華喝了一口小敏端來的水,口氣緩和了一些。
“我準備用你第一次想的辦法——說服他。”
“切……”肖建華冷笑起來,“能夠說服還會到現在?你打算怎麼說服啊?”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啊,你說的。”小敏嘻嘻笑了起來。
小敏想,這個時候,必須先穩住肖建華,讓他不要急於找別人。隻要肖建華能夠給自己足夠的時間,自己會厚著臉皮去找胡傳文的。
小敏想,自己去找他,如果說不通,就和他說清事情的真相,相信他會理解並會在拆遷協議上簽字的,自己去找老人,總比肖建華和拆遷辦去找更好,最起碼老人能夠保住尊嚴。
“算了吧,小敏,我知道你是不誠心幫我。”肖建華說著放下茶杯,雙手搭到小敏的肩上,眼睛直視著小敏,“我知道你的脾氣,用這種方法對付這樣的老人,你於心不忍。實在做不到,就算了吧,我不勉強你。”
“謝謝你的理解,肖總……”小敏低下頭。
“其實,我也不想啊。”肖建華又用手托起小敏的臉,“你知道嗎,有些事,我也沒辦法。”
“不過,我想再努力一下,我想我會勸動老人的。”
肖建華笑了笑:“不用了,我再想別的辦法吧。那個錄音機呢,我還有用。”
“錄音機?忘在家裏了。”小敏雖然對答如流,但眼裏還是閃過一些慌亂,她又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小敏稍縱即逝的慌亂,被肖建華鷹一般的眼睛捕個正著。他疑惑地看著小敏,手在小敏的衣服上摸了起來。小敏本想保持鎮定,但身子還是不由自主地躲避著。
“肖總,你想幹嗎啊,又想幹那事?上床總得先衝衝澡吧,你的靈魂已經不太幹淨了,但身體總得洗洗清爽吧?洗洗清爽,會舒服點。”
小敏的臉上擠出嫣然的笑容,身體也柔枝嫩葉般地扭動起來。
肖建華沒有被小敏臉上秀色可餐的笑容所迷惑,他現在想的不是這個。在小敏的口袋裏探尋一番無果後,他又將手伸向小敏隨身挎的那隻LV小包。
這個時候,小敏條件反射似的用手護著包,動作之快,令她自己都大吃一驚,也暴露了她心中所有的秘密。
肖建華伸手取包的時候,小敏激烈地反抗。
“肖老板,你想幹嗎?搜身嗎?我想你還沒有那個資格。”小敏聲色俱厲地說,用手死死抓著包不放。
肖建華在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先是哄著小敏,讓她把包給自己看看,小敏仍舊不讓,並且要走。當小敏掙脫肖建華,剛剛朝門邊走幾步的時候,肖建華從後麵一把抱住小敏,又像老鷹抓小雞似的,雙手擒著小敏腰部,高高舉起,又重重摔下。
小敏便匍然一聲,四腳朝天地倒在了酒店的床上,彈性十足的床墊帶著大驚失色的小敏上下起伏,使得小敏像一個動作失敗的蹦床運動員。
肖建華走上來拿小敏的包,小敏下意識地用手護住。
搶了幾下未果後,肖建華火了,揚起了右手,劈手給了小敏一個耳光。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之後,小敏的臉上,立即有了幾隻血紅的手印。
小敏眼冒金星,腦子一片空白,她根本沒有料到肖建華會如此粗魯地對待自己。
在小敏驚慌失措用手捂臉的時候,肖建華拿起了包,從裏麵取出了錄音機。肖建華打開放音鍵,前天晚上胡傳文家裏發生的一切,頓時在酒店的房間裏清晰地回蕩。
“嗬嗬,原來你已經得手了。”肖建華關了錄音機,臉上露出古怪而得意的笑容。
小敏愣愣地臥在床上,驚恐萬狀地仰望著肖建華,眼角滲出了淚。
“既然已經得手,幹嗎不交給我?想加錢?”肖建華走到床邊,自上而下地俯視著小敏。
小敏仍舊不語,木然地看著肖建華,像被摔傻了似的。
“想加錢你可以和我說嘛,幹嗎非得這樣。”
小敏無力地搖搖頭,她盯著被肖建華拿在手上的錄音機。錄音機就在眼前,她想搶回來,但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她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肖建華的對手。
“你是怎麼了?傻啦?”
“肖老板,你行行好,你不能這樣對付一個老人,他是一個很正直的老人啊。”終於,小敏用手摸摸疼痛的臉開口了,用近乎乞求的語氣,對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的肖建華說,“我再去勸勸他,行嗎?”
“用不著了,你這個傻瓜。”
肖建華站起身,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像個狐狸終於得到獵物似的。
他把錄音機裝進自己的包裏,又從包裏取出支票,放在台子上瀟灑地填上數字。
然後,他把支票在小敏身體的上方舉起,再放下。那張淡綠色的紙片,便滑了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到小敏還在微微起伏的胸脯上。
“這是你的錢,十萬,一分不少。”肖建華說。
不知怎的,小敏的胸脯忽然起伏得更加厲害,眼淚也隨之奔湧而出。那眼淚似決堤之水,洶湧、澎湃,想堵也堵不住。小敏知道,這不是臉上火辣辣痛的原因。
肖建華在小敏的身旁坐下來,用手摸摸小敏的臉,又幫她理了理頭發,然後又取出紙巾遞給小敏。
“好了,別哭了。我是個講信用的人,遇到別人也許不會給你這麼多錢的。”肖建華說。
“要是找別人,最多一兩萬就能搞定。我花這麼多錢讓你做這事,知道為什麼嗎?”肖建華又說。
見小敏不語,肖建華又恢複了往日的溫情,親自給小敏擦起眼淚來。
這個時候,他的動作和剛才的粗魯,簡直判若兩人。
肖建華邊擦小敏的眼淚邊說:“知道嗎?我那也是在幫你。”
小敏聽得似懂非懂。
“你年紀也不小了,不適合在酒吧繼續上班,回家好好嫁人吧。”
小敏推開肖建華擦眼淚的手:“你是哪根兒蔥?要你管。”
“我承認,當初是我害了你,但當時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我也沒讓你一直在酒吧上班啊。這錢,也算我對你的一種補償吧。”肖建華把小敏胸脯上的支票拾起,裝進小敏的包裏,“聽我的話,回老家好好過日子吧。”
聽肖建華提到老家,小敏本已止住的淚水再次流淌出來。
“要不然,那個陶亞偉會無休無止地找你的。”肖建華又補充道。
在小敏聽來,肖建華前麵所有的話全等於放屁,就這最後一句,也許是出於真心。
男人大約都是這樣,自己玩膩了不想玩的女人,也不想落到別人的手中,尤其是不想落到一個曾經和自己爭風吃醋過的男人手中。
肖建華說完,就收拾了自己的包往外走,到門邊時回過頭來又對小敏說:“已經很晚了,你就在這好好睡一覺吧,睡一覺就沒事了。”
“這個東西,”肖建華又拍拍自己的包,“我會很好地處理的,一定不會讓那老頭難堪,你就放心吧。”
暗紅色的壓花房門,哢嚓一聲開啟,又哢嚓一聲關上,肖建華邁著健步走了出去。
房間裏,隻剩下孤零零的小敏一人。
小敏感覺臉很痛,起床走到鏡前一看,已經腫了,那被打一邊的臉明顯高於另一邊,像個發酵麵包似的。
臉很痛的小敏,感覺心更痛。
房間裏的燈光本身很柔和,但在當時的小敏看來很刺眼。白色的燈光,映在白色的牆壁上,到處都是一片淒慘的白,小敏覺得眼睛受不了。
小敏打開包,取出支票看看上麵的數字,十萬元,一分不少。
小敏把支票放回包裏時,一陣心悸。以前出賣的,是自己的青春和身體,而這次出賣的,是良心和靈魂。
出賣身體,小敏覺得是雙方你情我願的事,大家各取所需,並不涉及道德問題,而出賣良知和靈魂,令小敏感到徹頭徹尾的悲哀和淒涼。
感覺燈光刺眼的小敏,關了燈,黑暗籠罩了一切,房間裏一片漆黑。
陰森的黑暗中,小敏坐在寫字台前發呆。夜已經很深了,萬籟俱寂。一股空前的悲切,裹住了小敏的心,小敏似有跌進萬丈深淵的感覺。
那個晚上,失魂落魄的小敏就那樣坐在黑暗中,欲哭無淚,悵然若失,一直到窗外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