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的煙雨,失意的言語
在那個霧濃得像棉花糖一樣可以觸摸的早晨,我終於體會到了什麼是“一回頭一斷腸”的痛苦滋味,但是,這不是不舍和留戀的結晶,而是悔和恨的野種。我已經像個被抽去骨頭的軟弱jian人,猥瑣的站在茫茫的空氣中。這城市的空氣已經不能汙染我了,因為我本身就是汙染別人視線破壞了風景的汙染源。我的懦弱讓我都覺得惡心,就像走在大街上突然中彩踩到一坨屎一樣。我的懦弱讓我中毒了,但我的七竅裏流出來的不是血,而是充滿自責自卑自慚以及想自殘的罪惡感。我對我自己都無語了。
隻不過是高考失利,我至於這樣麼?隻不過是一失足,至於成千古恨麼?我不斷的提醒自己,就算是失敗,也要如芳菲的凋謝,敗得轟烈,敗得炫璨,敗得讓人覺得驚豔,我在自己的心裏裝了一個老阿婆,讓她對我的內心重複重複又重複地洗腦,直到我徹頭徹尾相信失敗是成功的媽媽的母親的阿媽為止。可是,我還是被現實的狗血淋得人模狗樣。我徹底的失敗了,就連那些阿Q式的自我安慰也失敗得卑賤。於是,我給自己的人生得出了這樣的總結:一賤到底。
好吧,那就賤吧,反正破罐子破摔這點小把戲我已經玩得像玩超級瑪麗那樣柔韌有餘輕車熟駕了。
就在那個早晨,那個我看不清前方十米處的景物的早晨,我獨自一人,頭也不回,坐上了開往東莞的大巴,我走得無比堅決,而堅決包裹著的內心,卻是洶湧澎湃的痛苦。大巴氣喘籲籲的開進了茫茫大霧中,緊接著我的人生也開進了茫茫的迷途裏……
我告訴自己,我要有一個全新的我,一個經過高考涅槃後的我。我雖不是鳳凰,但我可以做一隻很炫的雄雞,即使在別人眼裏是一隻很賤的野雞。因為,這裏沒有一個我認識或認識我的人,蛻去以前的外殼,是我最最明智的選擇,即使兩個月後我有可能還要穿上那麵目可憎的皮囊。我要活出另一個自己,這是我來東莞打暑假工的終極目標。
於是,我在說說裏寫上了七十個“jian人”,好友被嚇倒了一片。
可是,我的想法太簡單了,就如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在廠裏生活是多麼的複雜而困難,它就像一個五次方程一樣讓我不知如何去解。
後來我發現,人即將要去接觸新的壞境時,總會幻想那環境的模樣,而人都有一個很傻逼的特點,要麼將新環境幻想成天堂,要麼就幻想成地獄,其實,那裏隻是實實在在的人間。而我,就屬於前者的傻逼,竟將人間山寨成了天堂,還樂嗬嗬地炫耀說,看,我就快要到天堂了。這就像將國產機印上一個被咬了一口的蘋果圖案然後宣稱是iphone5一樣,可笑之極。
我曾幻想著,來到廠裏,我可以天天打籃球,這是最現實的需要,可後來我發現,最現實的需求其實是最奢侈的幻想。
我曾幻想著,來到廠裏,我能抽出時間來看完那本厚厚的《飄》,這是最低要求的必需品,可後來我才發現,最底線的要求其實是最高層次的奢侈品。時間就像海綿裏的水,隻要你不斷地擠,最終還是會擠完的,因為海綿就那麼一塊,就算你將整塊海綿都當成是水,它最多也就隻有一立方分米而已。廠裏的時間不允許我將這塊一方分米的海綿切割一立方厘米給我的閑情雅致。
我曾幻想著,來到廠裏,我會和新朋友相處融洽,這是最最最簡單的要求,可後來我才發現,最簡單的目的其實最難實現,就像最簡潔明了的描寫最難駕馭一樣。那裏的複雜讓我無從分辨身邊的人的真真假假。
這一切,隻是我頭腦簡單的幻想罷了。
一個月後我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我來這裏本身就是一個猥瑣的錯誤,就像加西亞的《我隻是來打電話的》裏麵的女主人公,為打電話而闖進了神經病院,犯了一個低級而且讓自己終生悔恨的錯誤,隻不過我闖進的是人間地獄。那時的我,總結出那樣的結論,對衝動的那個自己真是悔恨到了想給自己來一瓶敵敵畏的地步,真的,那時的我比刀郎唱《衝動的懲罰》時還要悔恨。
濃霧中大巴前行得不緊不慢,穩穩當當,雖然車子已經步入老年,走起路來氣喘籲籲,但卻給我一種特別安全的感覺。要是我高考前能不緊不慢,穩穩當當地炒冷飯,我想,就算炒得氣喘籲籲,我也不至於陷入今天的危險田地。隻怪自己內心深處那孤獨的狂妄,現在好了,“忍把浮名,換得淺吟低唱”,柳永吟得輕狂,而我卻道盡了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