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千沉默了良久，神色陰晴不定，他不開口，底下眾人自然不敢多言，一時之間，殿上噤若寒蟬，那股窒息的感覺，沉重得讓在場者險些透不過氣來。
就這樣過了不知多久，拓拔千猛然抬頭，對卓青正色道：“讓那左綾上殿來。”
卓青會悟，忙喊了殿上一個童子宣見。
過了一會兒，殿門前畢恭畢敬的走來一人，行禮道：“見過諸位長老，師尊。”
一並禮數過完，左綾緩緩抬起頭，目光清冽的看向大殿諸位，原本她麵上一派平靜無瀾，視死如歸之樣，不知為何，當她視線移到林寧身上，見到對方目中那一抹若有若無的自信時，好不容易才安穩下來的心境又忽然被打破了。
淒楚之色，再度流露！
可在那淒楚哀婉之下，居然又隱藏了極深的僥幸之心，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未發覺。
那一雙雙投遞而來的目光，冷漠懷疑，驚詫錯愕，當真是猶如五味雜陳，攪合在了一起，複雜到連她都不知道該怎樣應對了。
然不管是驚訝懷疑也好，冷淡旁觀也罷，可為什麼，他卻能露出一抹自信來。
刹那，她猛地想起什麼，當下定了定心神，腳步緩緩移開，帶著無比沉重且複雜的心情走到眾人中間。
站定！
以她所想，如今已是回到宗門之內，便是插翅難逃，即便不被宣見進殿，也難保日後安然無恙，橫豎是死，為何不能死得幹脆點。
就地處決，亦或是另有轉機呢？
左綾轉念之間，忽而釋然開來，目中漸漸沉澱一絲若隱若現的自信，一如林寧那般。
這細微的一幕，正好落到了與她正視的拓拔千眼裏，若是換在平日，他定不會以此為然。
常年身居高位，該忽略什麼，該重視什麼，他早已是在自己腦子裏形成了一個固有不變的習慣，然先前經過林寧一語點破，又讓蘇瑤直言之下，一針見血的道出種種紕漏。
即便如他，也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所作所為，是否真的正確？
尤其是左綾已然成為一個罪徒，可為何卻無故有著自信之色？若真的認為自己有罪，焉能有這般古怪不按常理解釋的神情？
不對不對不對……
一瞬間，拓拔千腦子亂得跟漿糊一樣，他自修道以來，已經有好多年未曾有過這般混亂不堪的狀態了。
須知，修為越高，神識也就越加強大，所謂察言觀色，慧眼識人這些本事，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根本是小菜一碟，何足掛齒。
他捫心自問，成為赤月派大長老以來，他雖不能將外人所思所想窺個全貌，然每每觀察加以揣摩分析，總能將其猜測個八九不離十。
且修士中多狡詐陰險，心機叵測，那話中有話者更是不在少數。
這也是為什麼，他今日能座到一派長老的交椅上了。
可今日，對方不過三言兩語，就能讓他七顛八倒，搞的自己暈頭轉向，不知所雲。
他不禁暗中喃喃：“那兩個人到底什麼來頭，難不成太乙宗之人當真皆是逆天之輩？”
拓拔千忙於暗地掐了一道清神明心的法訣，又裝模作樣的端起桌上靈茶，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