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口氣出了榮國府,直到上了東安郡王府的馬車,仍覺得心頭突突直跳,暗想,這下可真是闖了大禍了,不知道夫君知道了會不會嫌棄自個兒莽撞冒失,就是回去跟公婆也不好交代啊。
正在發愁時,少籬一掀車簾進來了。一上車,便衝著她笑,笑得黛玉渾身發毛,忍不住問:“你笑什麼?”
少籬笑道:“我笑你,整個一冒失鬼,再怎麼說,這也是你舅舅家,你怎麼如此不給麵子?”
黛玉氣得“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一邊,解釋道:“你以為我想鬧這麼僵嗎?實在是被逼急了。——當然,我的語氣也沒那麼好,可能是覺得有依靠了吧,所以一時圖痛快,有些口無遮攔……”
說到這裏,黛玉不覺心虛地偷偷看了少籬一眼,忙垂下頭去。
少籬聽了,心裏喜滋滋的,笑問:“誰給你依靠了?”
“你呀!”黛玉猛地抬頭,詫異道,“你昨兒不是還說要我依靠你嗎?怎麼,才過了一夜,就不認帳了?”
“哈哈,認帳,哪裏敢不認帳呢!你願意依靠我,我心裏高興。”少籬樂得眼角眉梢都開了花,也不管她願不願意,便把她的小手拉過來握在手裏,一麵摩挲一邊安慰道,“這樣鬧僵了也好,省得以後麻煩。”
“可是我卻有點後悔了……”他越溫柔地表示理解,黛玉就覺得心裏愧疚,“他們對我再不好,也都是我的長輩,曾經照顧過我,我怎麼能剛一出嫁就六親不認呢,我……我心裏好難過!”
“你並沒有六親不認!”少籬忍不住蹙眉,“是他們先坑害你利用你在前,你沒有去揭穿他們,就已經很仁慈了,何況你還把嫁妝還了一半回來,他們就該燒香拜佛才是。”
“可我還是難過……”說到這裏,黛玉再也強撐不住,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撲簌簌地往下掉,但她偏不哭出聲來,隻壓抑著,用帕子捂住臉,哭得肩膀一抖一抖,少籬的心也跟著疼得一抽一抽。
他知道無論他怎麼勸,她一時半會都過不了自個兒心裏那道坎兒,索性也不再勸她,隻讓她依偎著自個兒,慢慢用手拍打著給她些安慰。
車子緩緩地往東安郡王府的方向走,少籬趁著黛玉情緒稍稍緩和之際,伸手挑起車簾看了看外麵,無意間瞥見望江樓的影子一閃而過,忙對車夫道:“轉回去,去望江樓。”車夫忙答應一聲,將馬車調轉方向。
黛玉的情緒也發泄得差不多了,冷不丁聽到他說去望江樓,不覺嚇了一跳,忙坐起身問:“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望江樓?”
少籬納悶,問:“你也有打算去望江樓?”
黛玉不好意思地將她方才的幾句賭氣的話說了,少籬聽了哈哈大笑,用手指刮了她的鼻梁一下,笑道,“小丫頭,鬼心眼子挺多啊。不過我可沒你想得那麼多彎彎繞繞,我就是覺得這個時辰回去不太妥當,長輩問起來咱們也不好交代,不如午飯在望江樓對付一下,然後掐著點兒回去,這樣長輩就不會懷疑咱們在榮國府幹壞事了。”說完,衝她彎了彎眉眼,笑問,“我這個主意如何?”
黛玉不好意思地垂下頭道:“在長輩麵前撒謊,不太好吧?”
“無妨!”少籬毫不在意地一揮手,大言不慚道,“我從小到大撒的謊多了去了,父母大人早就麻木了,不會懷疑的,就算有懷疑,或聽到了什麼風聲,我也能應付。”
黛玉聽了直咋舌,暗道傳言果然不假,她這個夫君果然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主兒。不過,隻要不牽扯大局,她倒是不怎麼介意。
正想著,落江樓已經到了跟前。少籬率先跳下馬車,讓小店家清出一條道來,然後回身向黛玉伸出了一隻手。黛玉畢竟才過門,一時有些放不開麵子,隻覺得周圍迅速投來無數道或羨慕或好奇的目光,登時覺得臉燙得很。但少籬的手一直伸在她麵前,她不給麵子好像也不太好,於是隻得伸出手任他牽了,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