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惡魔，滾出這裏！”
診所外麵掛著一張木牌，上麵用紅色的字體（萊諾聞出來那是豬血）寫下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像一張咒罵他的憤怒的臉，有人在他不在的時候拿著斧子，在牆體上留下不可恢複的痕跡。
萊諾推開門，裏麵更加混亂：儲藥櫃躺在地上，藥品散落一地，白色外衣上滿是肮髒的腳印；臥室與診所的隔板被劈成兩半，連同木質家具一並燒毀，濃煙尚未消散；床單上沾滿了狗的排泄物；四周的牆壁上用豬血寫滿了惡毒的話語。
狗可以看到鬼，因此狗的排泄物具有驅邪避邪的作用，這是萊諾知道的，在村民間流傳的傳說。
鄰城已經變成一座死城，宛如人間地獄。他收到比此前更加嚴重的警告，甚至是死亡的威脅。廣闊的人界已經將他孤立，每一個人都在催促他離開或者去死。
“滾出來，該死的惡魔！”粗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隨之是此起彼伏的附和聲。
“曦葵，找一找還有沒有能用的東西，我出去一下。”他低聲說，拍了拍她的肩膀。
門外聚集了兩百之眾，圍在診所的前方，每一張麵孔嚴肅得像是冥界的判官。其中有他熟悉的麵孔，也有他陌生的麵孔。他們有的拿著鐮刀，有的拿著火把，還有的牽著自家養的惡犬，惡犬對著他一陣狂吠。
那是村民自發組織的討伐他的組織。在人類的觀念中，鬼害怕鐮刀，因為那是死神的武器；鬼害怕火光，因為它們是見光死的種族；鬼害怕犬類，因為守護地獄的加姆是最凶惡的犬，它掌管著鬼的生命。然而事實上並非如此：鬼確實懼怕鐮刀，但不怕人類手中的鐮刀，一如鄧懷特可以用普通的刀砍下他的左臂，但即使是力氣最大的人類用最鋒利的鐮刀也無法傷他一絲一毫；吸血鬼厭惡陽光卻不怕火，他們甚至沉迷於燭光晚餐的氛圍中；吸血鬼不害怕犬類。諸神黃昏後，新一代地獄三頭犬在吸血鬼領地誕生，吸血鬼種族一直承擔著飼養它的職責，沒有比吸血鬼更加熱愛犬類的種族。
“該死的惡魔！”手拿火把的村民紛紛將火把扔到萊諾身前，火焰在草地上蔓延，熱浪撲在萊諾臉上。
火焰對於吸血鬼而言沒有意義，傳聞隻有洛基的火焰才能殺死吸血鬼，但他死在了海姆達爾的劍下，和其他大多數神靈一樣，消失在諸神曆史的長河中了。他隻是見到那些昔日對他感激涕零的患者現在對他舉刀相向，心中有些異樣，並非因為巨大的落差。
看著眼前火焰形成的簾幕，他猛然間想到多年前他也是這樣，站在熊熊烈焰後麵，忍受著火焰帶來的灼熱之刑。
人群中的作法者低沉地吟唱起咒語。他雖然聽不懂，但意識到那同房間裏的字跡一樣，帶有詛咒的意味，然而他是吸血鬼，自始祖該隱之後，吸血鬼就是一個身披詛咒的種族。
“我的丈夫被你們殺了！”女人的慟哭聲格外明顯，“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她從籃子裏拿出喂豬的爛菜葉和臭雞蛋，朝萊諾丟來。萊諾任由那些爛菜葉臭雞蛋砸在身上。腳下的火焰火勢減小，他抬起頭，目光從麵前的人身上掃過。
“那位守寡的女人，我深表遺憾。”萊諾對著人群鞠了一躬，冷靜沉著，“發生這件事之後，我們和人類的關係又回到了以前，甚至更加惡化，但我依舊想請大家相信我，讓我把這件事調查清楚，給你們一個交代。”
謾罵聲鋪天蓋地，刺得耳朵生疼，好像迎麵而來的洪水。
“萊諾先生，你看我說得多麼正確。”魔鬼般的聲音頃刻間淹沒了所有的謾罵聲，他邁著緩慢而沉穩的步伐走過來，路過之時，擋在前麵的人紛紛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