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並未持續多久便被夜間的陰寒所替代。尼達維勒全年晝短夜長且溫差巨大,鄧懷特在竹林深處飽餐一頓後天色已晚。帶來黑夜的寒風主宰著這片竹林,地上的竹葉四散紛飛,午時的流水聲現在已不可聽見,夜行鳥獸紛紛發出覓食或求偶的聲音。此時,這裏同海姆冥界一樣安靜,一樣幽森,一樣善變。
鄧懷特順著氣味跨越河流,穿過山洞,收養所在他的眼中放大。雖然阿隆說這座竹樓是為戰後精神失常者建造的,剛落成不久,但它卻像是經曆了無數歲月洗禮的古老建築。此時,收養所一層燈火通明,精神失常者三三兩兩聚在一個房間,像孩子一樣等著阿隆給他們發放晚餐,鄧懷特想或許能給他們舉辦一場精神病的狂歡派對;二層隻有蒂妮房間的蠟燭正在燃燒。蒂妮趴在窗台上,尾巴搭在窗外,因為缺少翅膀致使身體向右側傾斜,與熱鬧的一層顯得格格不入。
鄧懷特的視線和她在空中相遇,她朝他揮舞龍爪。
“惡魔先生,有沒有考慮我的話?”她問,“加入我們,我不介意成為你的飯後甜點。”
“你這隻龍女還真是執著,不過很遺憾,老子還是喜歡和女人玩追獵遊戲,當然,我永遠都會是獵人。”鄧懷特笑道。他喜歡扮演獵人的角色,無論是對於女人還是對於鬼化病患者。他經常違反同喬娜與萊諾事先商量好的戰術,帶著部下主動追獵那些鬼化病患者。惡魔族中流傳著一句話,“食物就是我們的權杖,而隻有獵人才配擁有食物”,因此惡魔族大多都對“獵人”一詞讚不絕口,終日沉浸在獵人遊戲中不可自拔。
畢竟成為不了獵人,隻能淪為獵物。
“我們真的需要你的力量。”
“我不會和你們一樣愚蠢。”鄧懷特說,“或者隻有你自己這麼愚蠢。”
蒂妮愚蠢得就像剛從龍蛋裏孵出來一樣,鄧懷特想。殺掉那些鬼化病患者?說得簡單,做起來也簡單,但所要付出的代價也同樣大。他鄧懷特在其中能撈得什麼好處?僅僅是享受一晚她的身體罷了。付出的代價與得到的報酬不成正比,傻子才去做。
他對蒂妮說了聲“再見”,進入收容所內。阿隆推著木質餐車迎麵走來。餐車上裝著三個大木桶,分別裝著主食、蔬菜和肉,不過經過瓜分之後都隻剩下殘羹剩飯了。
“吃點不?”阿隆給他一個碗。
“不了,給老子一間房,老子要睡覺。”
“那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阿隆推著餐車快步走了出去,坐在台階上,拿碗盛了一些剩飯吃著。他吃得很快,吃完後放下碗又回到鄧懷特身邊,帶他上了二樓,打開一扇門。
房間中有兩張床,左側的床很大,鄧懷特估計可以睡下兩個與自己體型相仿的家夥。他躺在大床上,阿隆在另一張床躺下。
“你不滾出去睡?”
“晚上不聊天多沒意思。”阿隆嘿嘿笑道,“說說,你到底為什麼來這裏?是為了找誰?”
“我想找一個智者。”
“找智者?早說嘛,早說我就給你安排好了。”阿隆得意地說,“整個侏儒部落,屬我認識的智者最多。”
“你這個小矮子認識屁的智者。”鄧懷特側過身,看著對鋪的阿隆,“對了,這張床之前是給誰用的?”
“是一個來自約頓海姆的冰山巨人,隻不過他還沒有成年,所以體型在巨人中還算小,我們就給他做了這麼一張床,要是成年的話我們就沒辦法了。”阿隆回答。
“然後呢?”
“然後?他死了唄。”阿隆用無所謂的口吻說,“倒不是說因為精神失常投河自殺一類,而是因為……因為他來的時候受了很嚴重的傷,手腳都被撕裂了,看起來就像一大塊烤豬排。之後他傷口感染,高燒不退,受了幾天罪,然後就死了。我們還擔心他引發瘟疫呢,你知道,那些巨人最不講衛生了。”
鄧懷特想起後院的墓地中有一方最高大的墳墓,想來就是那個可憐的巨人的。“那個蒂妮是什麼時候來的?”他轉問。
“我想想……”阿隆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戰爭結束半年後來的吧。當時她以巨龍的姿態爬過來,前爪抓著一棵老樹當做拐杖,左側翅膀掛在身上,傷口直流血,把我們都嚇壞了。要不是當時醫生在場,她恐怕也得和那個可憐的巨人一樣。怎麼突然關心起她了,是不是喜歡人家?要不要我幫你勾搭勾搭?”
“老子玩過的女人比你見過的女人都多,能看上她?”鄧懷特,“我隻是覺得她今天和我談話時總是在刻意隱瞞一些事情。戰爭結束後,我和我的朋友們一起疏散人群,我見過無數幸存者的神態,也熟知他們的氣息。我雖然不懷疑蒂妮參加過戰爭,但她的氣息給我的感覺很不一樣。”
“她今天和你說了什麼?”
“你不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