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睡不著,說說唄。”阿隆笑嘻嘻地說,“作為交換,你給我講你們說的話,我明天帶你去見智者,不,大智者!”
“成交。”他鄧懷特從不是一個拖遝的惡魔,況且就現在而言,智者的價值遠比那三言兩語的價值高得多,於是他把中午同蒂妮談話的內容告訴給了阿隆。阿隆時而驚呼,時而大笑,似乎完全是當成故事來聽的。到底是個小屁孩,鄧懷特想。
“我該講的講完了,明天帶我去見大智者,反悔的話有你好果子吃。好了,趕緊睡覺,老子困了。”鄧懷特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他上一次這樣背對著他人睡覺是在那間小屋裏,萊諾明知道沒有效果卻依舊忙於治療傷患者,他和喬娜在地上鋪一張毯子,背對背躺在上麵,聽著彼此的呼吸聲入睡。對他來說,將後背露出來代表著百分百的信任。他既不知道自己到底如何信任眼前這個侏儒小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對喬娜抱有什麼樣的情感。
戰爭近在眼前,戰士身處其中,每天為了活命賭上一切,戰友之間的信任由此產生,然而在信任中還包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他鄧懷特在無數女人的身上征戰過,卻從未感受過這種情感。他以為那是愛情,但轉念一想,惡魔和妖精之間怎麼可能產生愛情呢?況且他看見喬娜的身體就像看見自己的身體一樣,沒有任何非分之想,連女人的身子都不饞,談什麼愛情?
但不是愛情,那又是什麼?
他哼唧兩聲,放棄思考這些令人心煩的感情。
“喂,惡魔先生。”阿隆輕聲叫他。
“幹什麼?”
“我覺得蒂妮說的有道理啊。”
“啊?”鄧懷特坐起來,轉身鄙夷地看著他,“我看你跟那隻龍女一樣是個蠢蛋。那種想法意味著再發動戰爭。戰爭,你懂嗎?”他喊。
“我當然懂了。”阿隆也坐起來,將被子披在身上,“如果要是在這裏的某位患上鬼化病,我肯定掄起斧子劈開他的腦袋。因為不管那治療方法有多好,至少在現在來說,鬼化病依舊是一種絕症,與其讓他感染更多的人,不如立刻把他殺了。”
“老子從沒說過不會這麼做,你們都不明白。”鄧懷特起身來到窗前,看著天上的月亮,“老子隻是想讓你們理智一點,多給我那位朋友一些信任。你記住,鬼化病絕對不是一種絕症,它一定有治療的辦法。我雖然喜歡殺戮,喜歡吃人,但我知道殺戮能解決一時的問題,卻不能解決一世的問題。你們侏儒的壽命很短,想象一下:在你短暫的生命中,有一大半時間都是在殺戮中度過的,你怎麼評價你的生命?”
“那一定壞透了,連死了都要下地獄。”阿隆打了個寒顫,“不過從惡魔口中聽到這些話真有點怪異,就像……”他沉吟著,企圖尋找一個恰當的比喻,“就像狗突然不吃屎了一樣。”
“滾!再廢話老子把你扔到糞坑裏,讓你吃個夠。”鄧懷特走回床邊,“睡覺,睡覺。別忘了,明天帶我去見大智者。”
“知道啦。”阿隆懶散地回答,“不過,惡魔先生,如果這裏真的出現鬼化病患者,我又打不過的話,你會替我出頭嗎?”
“你又不是美女,別自作多情了。”鄧懷特說,“不過要有鬼化病患者,像我這麼帥的惡魔肯定第一個衝上去。”
鄧懷特想自己似乎自和喬娜與萊諾分手後再沒有像今天這樣說過這麼多話了。當晚,他做了一個夢,夢到在那間狹窄的房屋裏,三個老友圍著麵前的生日蛋糕,盡管外麵就是成群的鬼化病患者,但他們依舊在享受那一刻,寧靜而安詳。
惡魔族不會進入深度睡眠。鄧懷特每隔半小時醒一次,看見阿隆在床上呼呼大睡,心想他個頭不高,但膽子可真大,跟惡魔族共處一室,還能睡得這麼香。
月光退散,太陽未升,外麵正是一天中最漆黑的時刻。鄧懷特在阿隆耳邊大喊一聲,阿隆大叫著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看外麵,而後回頭一臉怒意地看著鄧懷特。
“你幹什麼?”阿隆揉揉眼睛,“時間還早呢。”
“別廢話,趕緊帶我去找大智者。”
“智者也要睡覺啊。”
“老子都起了,他還敢睡,老子就一腳踏平他的破房子。”
阿隆罵罵咧咧地起床洗漱,而後帶著鄧懷特頭頂無月的黑夜走出竹林。城門還緊閉著,鄧懷特不顧警衛的阻攔飛了過去。阿隆帶著他向左轉過一條街道,進入胡同,而後來到一棟頗有些豪華的住宅前。住宅有兩層,比鄧懷特高出一些,但並未高多少,就像人類社會中隨處可見的住宅。
“雷森老爺子。”阿隆站在門口喊。
“阿隆小子,今天晚上才換班吧,這麼早來做什麼?”蠟燭點亮某個漆黑的房間,被阿隆稱作“雷森老爺子”的侏儒從屋子裏走出來。他身穿白色泛黃的睡衣,頭戴一頂紅色睡帽,鼻尖紅紅的,駝著背,手裏拄著一根拐杖,就像一個小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