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飛揚,火光四射,劃破黑暗,照亮黎明。
鄧懷特穿過竹林和山洞,回到收養所。收養所這座剛剛落成不久的建築被烈焰和濃煙所包圍,熱浪伴隨著他們的咆哮自不遠處傳來。弱小的人類死在其他種族的魔法之下,倒在血泊與烈火之中,屍體散發出來的香味不斷刺激著鄧懷特的嗅覺神經。
安詳平和的收養所此時已經變為無法生存的戰場,飛禽驚飛而起,遮住天空;野獸不斷嘶吼,四散逃開。鄧懷特聞到了熟悉的戰場的氣味。戰場的氣味中有人肉的香味,有血的腥臭味(隻有吸血鬼才會認為血是甜的),還有刺鼻的硝煙味。盡管這些氣味發出危險的信號,但是它依舊讓鄧懷特的體溫快速上升,心跳加快。
他在混亂之中尋找蒂妮的身影。蒂妮拄著拐杖縮在角落,受傷的尾巴拖在地上,在地上留下一連串的印記。她發出一聲龍吟,尾巴上猛地燃起火焰,火焰的屏障在身前展開阻擋了繼續朝她前進的鬼化病感染者們。
弱者遭到強者的撕咬、啃食,鮮血的氣味刺激著他們,讓他們更加瘋狂。一個垂死之際的人類用手邊的石頭砸向麵前的精靈的頭顱,精靈將魔法凝聚的刀光刺入人類的心髒。他們相互扭打,仿佛在為爭奪近在咫尺的獵物而決鬥的獵豹。
鄧懷特聽到了骨骼破碎的聲音、吟唱咒語的聲音和淒慘嚎叫的聲音。他自戰場上一路走來,一直走在死亡的邊緣,在他的身邊,不斷有人像眼前這番景象一樣傷殘,甚至掉下輪回的深淵。
死者的亡靈在鄧懷特耳邊乞求他把自己帶回冥界,或者送往神界。鄧懷特是惡魔,是冥界的成員,他應該把在天空中飄蕩的靈魂收集起來,然後扔給那些打雜的小鬼。可是他現在卻對天空中的靈魂沒有任何興趣,他想把眼前的患者殺光,讓阿隆和蒂妮逃離這裏。
“怎麼會這樣?”阿隆發出顫抖的聲音,“鬼化病,怎麼會……”
鄧懷特扇動翅膀落在地上,而後放下他,搖晃他矮小的身體。“別犯傻了,蠢貨!趕緊把裏麵的人救出來,我去救蒂妮。”他大吼。
阿隆像被澆了涼水一樣猛地清醒過來。他拿起劈柴用的柴刀。“我從他們背後繞過去,去救二層的人,但願他們還沒被感染。”他快速說,朝鄧懷特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蒂妮就拜托你了。”說著,他一路奔跑著從鬼化病感染者的身後繞過去,進入收養所中。
鄧懷特高舉右手,念動咒語,引動體內的惡魔元素,在手心中凝聚出一柄黑色的砍刀。戰爭爆發伊始,侏儒為他打造了這把刀,他用自身的腐蝕之力侵蝕了它,而後將它融入自己體內,經過長時間的滋養,它依然成為一把魔刀。時至今日,鄧懷特還清楚地記得每一個刀下亡魂。
強大的鬼化病感染者似乎被魔力吸引,轉而向鄧懷特靠攏。他們踩著曾幾何時一同吃飯的夥伴的屍體,緊握著由魔法凝聚出的武器,快步前進。
鄧懷特曾與部下一同被鬼化病感染者逼到絕境,密集的魔法覆蓋天空,噴湧而出的岩漿吞噬大地。他的部下發出死誌一般的怒吼,毅然決然地衝向那些瘋子,以靈魂永久消散為代價消滅了所有的敵人,最終留下憤怒的鄧懷特帶著部下們的遺誌繼續戰鬥著。
腦海中的景象與現實逐漸重疊。鄧懷特喜歡戰爭,但即便如此他也再經曆一場那樣的戰爭。他手握魔刀,仿佛手握生殺大權一樣肆意揮舞,“嗚嗚”的風聲不絕於耳,但立刻被他們的嚎叫淹沒。
“去死吧,瘋子!”鄧懷特大吼一聲,魔刀前指,刺穿了前方精靈的心髒。精靈沒有立刻死去,她徒手抓住魔刀的刀身,鮮紅的血液讓魔刀閃爍著幽深的灰色光芒,仿佛在為鮮血的到來而歡呼。精靈抬起頭,用猩紅的、沒有瞳孔的眼睛盯著鄧懷特,嘴角浮現出詭異的笑容。她的身體燃燒起白色的火焰,在白色的火焰中,她的身體轟然炸開。
“那是我們精靈族的秘術:引動自身魔法衝擊符文,使身體爆炸。”喬娜曾站在樹上,看著遠方不斷發生爆炸的戰場,輕輕地對身邊的他說。
突如其來的爆炸將鄧懷特擊飛,在撞斷了幾根竹子後,他倒在了河流旁邊。他捂著胸口站起來,晃晃碩大的牛頭。這場爆炸讓他頭暈目眩,身體就像散架了一樣。他快速念動恢複咒語,使用魔法暫時穩定身體的情況。他重又凝聚出魔刀,因為痛飲了精靈之血的緣故,刀身變成了紅色,就像冥界的刑罰官手中的斬魂刀。
“他娘的。”鄧懷特破口大罵,而後仰天怒吼一聲,身體快速膨脹,撐破了他全身僅有的褲子,肌肉隆起,青筋暴露,自下而上彎曲的紅色獠牙獠牙在黑夜中閃爍寒光,仿佛魔神附體。他知道,使用惡魔形態對於惡魔族來說是一大損傷,他已經準備好迎接惡魔形態消失後的痛苦,現在他認為自己必須把那條蠢龍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