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太大,我擔心師父年紀大了,淋雨多了會生病,堅持要給師父撐傘,師父卻惱了,瞪著我說道:“我不打傘!”
我沒敢再堅持,自己撐著傘,跟著師父身後走著,大雨清洗著廢墟中的小城,到處都是蜿蜒的汙水和血水,仿佛再大的雨,都無法將這裏的噩夢清洗幹淨。
走了很遠的路,天都黑了,師父帶著我走在漆黑的山路上,帶著我來到了一個山洞口,站在洞口,我們看見山洞裏擠滿了避難的人,他們在山洞中間升了一堆篝火。
我收了傘,跟著師父走進了山洞裏,好心的人給我們騰出了一點空位置,讓我們烤火,師父全身都濕透了,可是他坐在篝火邊的第一件事是拿下他背上的紅綢,擰幹了紅綢裏的雨水,雙手撐開了紅綢,在篝火邊小心翼翼地烘幹著紅綢。
山洞裏逃難的人,有的人還在低聲啜泣著,有的人目光呆滯,像丟了魂一樣,有的人在清理著自己身上的傷口,有的人在商量著天亮以後去哪裏討生活,而有的人則說,要回去重新把家建起來……
我聽見有孩子的哭聲,循聲望去,看見人堆裏,有一個年輕的女人抱著繈褓中的孩子,在哄著孩子,背對著人群在給孩子喂奶。
夜深了,大部分的人都睡在地上,或者用簡單的席子鋪在地上,睡著了,師父烘幹了紅綢,靠在山洞的牆邊打起了盹,熱心的人在給篝火加柴,這樣睡著的人才能取暖,大地震後又是大雨,氣溫急劇下降,本來是春末的天氣,夜深卻冷得寒冬一樣。
而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才敢拿出我懷裏的那封信,看著師父眯起了眼睛,我把懷裏早已被我的體溫捂熱的信封拿了出來,發現信封已經半幹了,借著火光,我拿出了信封裏麵的那封信。
信封裏寫到:章佳師傅、楚瑅妹妹,轉眼我已經到達英國半年了,我在格拉斯哥市的格拉斯哥大學的醫學院讀西醫外科專業,異國的天空廣闊無垠,我結識了不少世界各地的朋友,我住在當地的一個朋友家裏,他和我是同學,叫丹恩,是一個高大帥氣的英國小夥,我們既是同學,又是好朋友,丹恩的父親開了一個酒吧,空餘的時間我會到丹恩的父親的酒吧裏打零工,他們按月給我發工資,吃住都是免費的,打零工掙的錢可以夠我的學費,我生活得挺好的,也學會了用英語和周圍的人交流,郊外的克萊德河非常美,閑暇之餘我會和丹恩到河畔釣魚,有時候約一行人在河邊垂釣、燒烤、喝啤酒,有時候我們露營在河畔,看日出,克萊德河的日出真的太美了,美得像夢一樣,這樣的日子倒也充實快樂,比起國內在深山知青的日子,這裏簡直就是在天堂……
讀到這裏我心裏忽然暖暖的,不禁微笑了起來,可是再讀下去的時候,我卻忍不住哭了起來,如緒在信中寫道:大恩不言謝,真地很感激章佳師傅,給了我重生的機會,等我學有所成了,我就回國,把國外最先進的醫術帶回祖國,希望章佳師傅身體健康、事事如意,祝願楚瑅妹妹越長越漂亮,學得一手好裁縫手藝,將來做一個出色的裁縫,滄海雖大,倦鳥終會歸巢,異國的風景雖美,但是故鄉的月亮永遠都是最亮最圓的。多保重,勿念,相信總有一天我們能重逢,到時候一定要把酒言歡,長話鄉思。
等看完了整封信,淚水早已經濕了我的臉,我把信小心翼翼地收好了,放進了信封裏,抬頭看了一眼師父,嚇了一跳,師父正瞪大著眼睛在看我,我也不知道他瞪了我多久了。
“師,師父……”我看著師父,有些害怕他的眼神,忙把信揣進了懷裏,害怕師父搶了去,沒想到師父收到信了卻藏了起來,不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