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大小姐的閨房裏,也不平靜。
兩個大丫鬟輪換著洗帕子,覆到唐濡穎的額頭上。從午後開始,昏迷的大小姐就開始發燒說胡話,嘴裏不停地喊娘。
呂氏坐在床邊,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握著女兒小手。
“娘、娘、娘,怕我好好、好怕娘、娘”小姑娘臉色蒼白,嘴唇不停地顫抖。
呂氏無奈的搖搖頭,歎氣道:“娘小的時候也見到過家裏的丫鬟被打死,死就死了吧,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看看你,怎麼這麼膽小,渾身上下沒一點地方隨我。唉!”
這個女兒她是她唯一的孩子,說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從心底裏不太喜歡這個孩子,從小膽子就小,教了這些年才算有點大家女兒的氣度。模樣長得美,隨她爹額,可是怎麼說也是從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總該有一點地方隨自己吧。哪怕她沒這麼好看,稍微平庸一點也好呀。
“夫人,大小姐不肯喝藥,都吐出來了。”丫鬟香兒無奈地回道。
“不喝藥怎麼行,給她灌下去。”呂氏離開床榻,讓出地方給她們動手灌藥。
喝了藥的小姑娘逐漸平靜下來,開始出汗,呂氏見她沒事了,才安心的回去休息,囑咐兩個丫鬟一晚上不能睡,一定要守好大小姐。
次日早上起來,呂氏先問穎兒如何了。聽說還沒睡醒,就先梳洗吃過了早飯,打算一會兒去瞧瞧。魏婆子在一旁問道:“夫人,那個小崽子您要見見嗎?”
呂氏愣了一下神兒,這才想起來今天要安排那丫頭去伺候自己的女兒了。“見見吧。”穎兒剛剛受了驚嚇,她還是親自打壓一下那個小崽子比較好。
餓了一天一夜的唐如影被一個高壯的婆子如老鷹拎小雞一般拎進了上房,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小姑娘頭發蓬亂,雙眼都是血絲,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隻呆呆地癱坐在地上。
呂氏不屑地瞥了一眼,冷聲道:“怎麼?關了一個晚上就嚇呆了,還真是膽小如鼠。”
唐如影這才緩緩抬起眼皮看了過去,啞聲問道:“你能告訴我,奶娘去哪了嗎?”
呂氏高傲的仰起頭,切了一聲,看了一眼魏婆子。後者馬上說道:“小丫頭,你的奶娘已經回老家去了。如果你聽話,好好伺候大小姐,或許還有機會見到她。若是你不老實,那就讓她全家跟著你陪葬。”
小如影已經沒有力氣反駁了,雙目無神地點點頭:“好,我聽話,我以後都聽話,你們別打死我奶娘。”
魏婆子見小丫頭已經馴服,微笑著看向呂氏:“夫人,到底是賤婢的孩子,隨便嚇唬一下就慫了。昨天還嚷嚷著要找老爺告狀呢,看著樣子,等老爺回來的時候,她早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呂氏瞧著癱坐在地上的小姑娘,不禁皺眉,她為什麼跟自己的女兒長得那麼像?就算是都長得隨父親,也不能一模一樣吧?甚至連這失魂落魄的神態都一般無二。以前她隻是遠遠掃過幾眼,今天才是第一次正眼瞧她。心中納悶,鼻孔裏不屑地哼了一聲:“帶她下去洗個澡,穿一身下人衣裳,帶到大小姐那裏去吧。”
主母發了話,下人們自然照辦,屋子裏清靜下來,呂氏轉頭看向魏婆子:“你說這個小丫頭為什麼和大小姐長得那麼像?”
魏婆子一怔,不自覺地回想起來當年之事,除了呂太婆和她的貼身丫鬟,就隻有自己知道這件事了,但是呂太婆叮囑過,這件事要爛到肚子裏,到死也不能說。她早就發現了兩個小丫頭一模一樣的秘密,也想過對策,此刻到了用武之地,很快神色便恢複如常,答道:“夫人,我聽說有些人家的孩子就是這樣的,長得特別像。或者是全都隨父親,或者是全都隨母親,有郎中說是因為爹娘的體質不一樣,所以孩子會特別隨身體強壯的那一個人。當年那狐狸精身體是個不行的,夫人您身子骨也不太硬朗,所以這兩個孩子都完完全全地隨了老爺。”
呂氏咀嚼著她的話,緩緩點頭:“許是吧,不過,我不想總看見她的臉在我麵前晃。而且,那教書先生來了,一見這兩個丫頭長得這麼像,肯定能猜到她是老爺的女兒。這樣,再讓她以丫鬟的身份出現就不合適了。你想想辦法,解決一下。”
說罷,呂氏起身由丫鬟扶著去梧桐苑看女兒,留下魏婆子跟在後麵上愁的嘬著牙花。她們進門的時候,唐如影也剛剛進門,怯怯地站在角落裏瞧著床上麵色蒼白的大小姐。
“穎兒,好些了嗎?”呂氏坐到床邊。
唐濡穎木訥的眼神動了動,看見母親便掙紮著坐了起來,抱住母親胳膊,用嘶啞的聲音開口:“娘、娘、娘我我我,舌舌舌頭”
“穎兒不怕,那不算什麼,都過去了,起來吃點早飯,到院子裏透透氣就好了。”呂氏多少還是有些心疼的,拍著女兒後背輕聲哄。
小如影站在一旁瞧著,既羨慕又氣憤。她從小就沒有母親,沒有一個可以依賴的親人。隻有奶娘對她好,可是現在奶娘也不見了,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到她。什麼狗屁大小姐,哼!不就是個小結巴嘛,伺候她,那就伺候吧,誰讓自己沒有娘親護著呢。
呂氏起初隻是以為女兒受了驚嚇,暫時說話有點哆嗦,可是一整天下來,她還是那樣結結巴巴的,呂氏有點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