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話●苦相思(1 / 2)

金太太麵露愧疚,可是她難以抵抗大煙對她的侵蝕,她繼續抽著大煙,低聲嘟囔道:“我也不想她出去,可是離開了這個東西我就會死。”

何重樽大步走出大門,出門向路人打聽了南街裁縫鋪的方向,隨即匆匆尋了去,走到那裁縫鋪門口時,正看見金霄穿著一身灰藍色的旗袍,她坐在裁縫鋪裏紮著盤扣,手底下的簸箕裏裝滿了各種形狀和顏色的盤扣,金霄的手很巧,何重樽注意到她手裏完成的盤扣很是精美,看她熟練紮盤扣的模樣,就知道她已經在這裁縫鋪待了不少時日了。

何重樽走進裁縫鋪時,裁縫鋪裏的老板是位年近四十的大叔,複姓章佳,無人知曉他的真名,街坊鄰居都習慣喊他章師傅,章師傅客氣地迎上他問道:“這位先生,您要做新衣裳嗎?”

“唔,給我做身中山裝。”何重樽溫聲回章老板。

此時,正忙著紮盤扣的金霄聞聲抬了抬頭,眼神撞見何重樽的目光,他溫柔而心疼地凝視著她,她嫻靜而安然地抬眼看著他。

“何先生,怎麼是你?”金霄遂淺笑著起身,放下手裏的簸箕和盤扣,起身撫平自己身上旗袍上的褶皺,朝何重樽緩步走去,何重樽注意到金霄笑得很客道,並不似真地歡喜。

“近一年未見,霄兒長高了。”何重樽暖暖地勾起一抹淺笑,望著金霄的雙眼輕聲歎道。

“丫頭,你們認識啊,那你來給他量尺寸吧?”章師父看著金霄認真商量道。

金霄來章佳裁縫鋪打雜也有些時日了,平日裏做的都是些紮盤口和收撿布匹的瑣碎雜活,量尺寸看起來容易,可實際有很多訣竅,若是尺寸量不好,就算裁縫製衣的手藝再好,到最後也很可能是事倍功半,大多時候很可能是白忙一場。

聽聞師父讓自己量尺寸,金霄先是一愣,遂又快速拿起軟尺走到何重樽跟前,開始學著平日裏師父給人量尺寸的架勢,給何重樽量起肩寬、臂長、胸圍和腰圍還有腿長

章師傅轉身給客人沏茶去了。金霄隻顧著一絲不苟地給何重樽量尺寸,未曾注意到何重樽一直在淺笑著凝神望著她,而不遠處的章師傅早已留意到何重樽似乎很是關心他新收的這個打雜的小丫頭。

何重樽看著金霄認真的模樣,輕聲問:“你來這兒多久了?”

“有小半年了。”金霄一邊客氣回話,一邊埋著頭在專門用來登記客人穿衣尺寸的羊皮本上記好了何重樽的腰圍後,轉而繼續來量他的腿長,量完腿長記好數據後,她抬臉恰恰迎上了何重樽的目光,那是一種沉靜而溫柔的目光,讓金霄一時感覺有些恍惚。

“你,應該回學校好好念書。”何重樽看著金霄纖長細白的手指,輕聲歎道。

“我已經提前畢業了,教書的先生都沒有我懂得多,他還拿來國立大學的畢業綜合考卷給我做,一百分的滿分,我考了九十八分。你覺得我還有必要繼續留在學校浪費時間嗎?”金霄收好了軟尺,望著何重樽溫柔的雙眼,冷聲回道。

章師傅見金霄好似不太待見這位客人,他客道地笑著送上茶,淡淡地說:“請喝茶。”

何重樽自然也感覺到金霄對他的冷漠,他倒是坦蕩地笑了笑,接過了章師傅遞來的熱茶,笑著回道:“您太客氣了,不像您的這位徒弟,說話好似帶著幾分恨意。”

金霄本不想搭話,可見何重樽好似故意在找茬,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蹙著眉問:“何先生的話好奇怪,我為何要恨你?”

章師傅自覺氣氛不太對,本想以挑選布料為由打斷何重樽與金霄的對話,可見他們二人四目以對聊得正濃,他又沉默著轉身走到貨架前,替何重樽挑起備選的布匹。

何重樽盯著金霄的眼睛,越發覺得她的眸子裏有他的霄兒的魂魄的影子,他克製著心中藏了千百年的痛苦和心酸,隻淺笑著問:“難道你不恨我嗎?”

金霄望著何重樽眼底泛濫的某種情愫,心口忽地莫名疼了一下,她不再直視他的眼睛,想著晚上在亨利大酒店還有一場重要的演出,她不願再與眼前這個人閑聊下去,隻是寡淡地對他歎道:“我為何要恨一個與我毫無瓜葛的人?何先生,恨一個人是要花很大力氣的。”

說完,金霄轉身走到了章師父跟前,低聲跟他請了假,說要提前回家,章師父並不知道金霄一天打兩份工,他隻聽金霄說過家中有老母抱病在身,卻也不知實情。章師父允了金霄早些回家,金霄便拿著她那繡著白梨花的灰藍色棉麻手提袋朝裁縫鋪門外走去了。

何重樽看著金霄離去的背影,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腦海裏一遍遍回想著金霄臨走對她的說那段話,他忽然想:“我是不是錯了?是不是不該再來打擾她的新生活?她都不記得我了,對於她或許是幸事,我,我是不是應該主動消失”

裁縫鋪的章老板走到何重樽身前,打斷了他的深思,客氣地對他詢問道:“先生,您看您打算用哪種布料做您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