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哭吧。”何重樽低聲歎道,故作淡漠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死人,走到了醫館門口,看著日暮中的江麵,哽咽了兩口鹹澀的淚水。
夜深的時候,莊稼漢家中的人找到了醫館,準備將這一家人連著活人和死人一同接走,就在那一家人忙著收拾的時候,他們發現胎兒的胎盤不見了,就在醫館裏的人上上下下忙慌著找不翼而飛的胎盤的時候,死嬰也消失了。
這下醫館惹上麻煩了,那一家人死活不肯走,最後老阿柒賠了他們一筆不小的數目,他們才肯帶著死人回家,臨走前還撂下話,說是燕兒會回來找孩子。而燕兒就是那位難產離世的女子的名字。
待到醫館恢複寧靜後,已到淩晨,何重樽準備去歇息了,老阿柒卻瞪著老眼睛拽住了他的胳膊,恐慌地嘟囔道:“他走了好多年了,難道又回來了?”
何重樽嘴角揚起一絲不屑的冷笑,按著老阿柒青筋滿布的手背,輕聲安撫道:“瞧把你嚇得,有我在,你怕什麼呢?趕緊趁天亮前眯會兒,一會兒天亮了怕又會有病人在醫館門外敲門了。”
“我,我,我睡不著,燕兒回來找孩子怎麼辦?會不會找我索命?阿爹,要不我今晚跟你睡一間房吧?”老阿柒拽著何重樽的胳膊低聲問道,一雙老眼睛裏滿是恐慌和孩童般的乖戾。
何重樽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看著老阿柒滿是恐慌的眼睛,輕聲歎道:“可憐的阿柒,跟著我幾十年了,什麼風浪不曾見過,難道會怕一個女鬼不成?我不要你跟我睡一間房,你睡覺呼嚕聲好比打雷一般。”
“我不,我就是害怕!我要你同你一起睡,你是老妖精,你的臉能辟邪!妖魔鬼怪都怕你!”老阿柒撅著老嘴嚷道。
何重樽無奈,搖頭歎道:“那你去睡吧,我在門口守著,我今夜不睡了。”
老阿柒方才鬆開何重樽的胳膊,自顧走向臥房,邊走邊推了推老花鏡,彎腰四處角落瞄了一番,發現那隻惹人嫌的白貓不見了蹤影,忙喊道:“阿爹,你的雪沫兒該不會被女鬼吃了吧?我感覺一個晚上都不曾見它出來過。”
何重樽忽地慌張了起來,那可是尹霄生前唯一的“夥伴”,他警覺地掃視著醫館的地下,緊張地呼道:“雪沫兒!”
何重樽叫了好幾聲,也未見雪沫兒應答,醫館裏頓時陷入凝重的沉寂中,忽而醫館的木門從外傳來沙沙的聲響,何重樽徑直奔至大門處,快速打開了木門,隻見雪沫兒立著兩隻後腿站在門口,渾身雪白的貓毛已沾滿血跡,嘴上和爪子上也都是血跡。
何重樽絲毫不嫌髒,隻因這隻貓曾陪伴尹霄渡過最清苦的日子,他彎腰將雪沫兒抱進臂彎裏,輕輕撫摸著它的脊背,溫聲問:“雪沫兒,你這是去哪兒撒歡回來了?”
雪沫兒蜷縮在何重樽懷裏,發出嗚嗚地低鳴聲,老阿柒早就覺得這隻白貓不正常,看著它滿身滿嘴都是血,他不禁愕然問:“這鬼貓該不會是偷吃了燕兒的死嬰吧?胎盤也是它吃的!”
“喵!”雪沫兒好似聽懂了人話,直接從何重樽臂彎裏跳向了老阿柒,一邊跳一邊發出尖銳冷戾的叫聲,嚇得老阿柒雙臂環抱身子,連連後退好幾步。
“幹什麼呢,雪沫兒?!”何重樽見雪沫兒竟然在攻擊老阿柒,遂快速追上前,一把揪住雪沫兒,朝它厲聲嗬斥道。
雪沫兒被何重樽揪住懸在半空中,它注視著何重樽的雙眼,盯著他默看了一會兒,遂又作出乖巧惹人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