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郎也不多,執黑先行,右手食、中二指拈著棋子,嗖嗖嗖,不假思索就落在棋盤上,占據星位。隻片刻功夫,三十六子下完,形成一個陣勢。
葉藕桐和古臨川兩個探過頭來看,倒吸口涼氣:這陣勢扼要奇駿,處處占據先機要地,互成犄角,好像將整個棋盤都籠罩住了一般。
葉藕桐拈起一粒白子,舉得手都有點累了,硬是放不下去,感覺處處危機四方,這棋子無立足之地。連棋盤上最為偏僻的旮旯角落,都找不著個地方容身。
但大話放出去了,要是自己一粒棋子都下不得,麵皮往哪裏擱?
瞪大眼,咬著牙,終於將手中的棋子扔出去了。
啪!
棋子剛離手,陳三郎就順著托了一下。
葉藕桐眼皮子一跳,繼續下。
但他隻堅持了半刻鍾,第十五手無論如何都下不好了。整個棋盤局勢完全被黑子主宰,回春乏術。
“大意了……”
心裏哀歎一聲,實在讓太多,彌補不回來。陳三郎畢竟不是那些剛入門的新手,從開局擺出的陣勢來看,起碼是浸yin過棋藝,讀過棋譜的。
幹咳一聲:“這一盤,我輸了。”
陳三郎笑道:“讓的不算,再下一盤?”
葉藕桐雙目一亮:“不讓?你確定?”
“走走看嘛,反正是消遣。”
“好。”
葉藕桐很麻利地收拾好棋子,不過轉念一想,要是一點不讓,最後勝了,也勝之不武,就道:“不用猜子了,你繼續執黑先行。”
“那就多謝啦。”
陳三郎不廢話,拈起一粒黑子就就放中央的元位。
葉藕桐一見,心裏嘀咕道:這道遠真是膽大包,一開局便想搶占中原腹地,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呀……哼,給你個教訓!
拿起白子,不慌不忙,見招拆招。
前麵幾十手,兩人下得很快,走馬燈籠般,你一手我一手,一刻鍾功夫,棋盤上黑白兩色棋子縱橫,犬牙交錯,開始了正麵搏殺。
葉藕桐落子的速度開始降慢,可陳三郎一如既往,對方一下,他手中的黑子馬上就到位,仿佛不需要考慮,而或早就想好了似的。
這般又下了十數子後,葉藕桐感覺身子有點熱,要流冷汗,屁股坐的地方硬邦邦的,很難受。
棋盤上的局勢看著複雜,可他心知肚明,自己已經完全陷入陳三郎的節奏,從見招拆招,變得亦步亦趨,處處掣肘。
旁邊古臨川更是看得眼花繚亂,稍一走神,便覺得撲朔迷離,看久些,腦袋昏沉。
“我輸了……”
突然間,葉藕桐就此罷手,悻悻然道:“不過道遠你不地道,你這般棋藝,先前居然哄騙我很少下棋,太狡猾了。”
陳三郎棋術分明勝過他一籌,如斯精深,非老手不可得,怎麼可能很少下棋?琴棋書畫,都是練出來的學問,就算賦非凡,也得經過苦練才能成為大家。
陳三郎一攤手:“我可沒很少下棋。”
葉藕桐忍不住跳起來:“陳道遠,你自己過的話,還要抵賴?臨川,你剛才也聽見了,評評理。”
古臨川搔搔頭,雖然他是陳三郎這邊的人,可在這件事上也覺得陳三郎不大地道,對弈而已,沒必要刻意隱瞞,扮豬吃老虎,就低聲道:“道遠,你先前確實了,極少和人下棋。”
“對呀,我是很少和人下棋。”
陳三郎相當無辜,一字字道:“我很少和人下棋,但不代表我很少下棋。”
“啊,這個?”
古臨川被繞糊塗了。
葉藕桐冷聲道:“不和人下棋,那你怎麼下?”
“自己跟自己下棋不行嗎?”
聞言,葉藕桐不禁呆住。
陳三郎慢悠悠道:“以前我經常一個人呆在書房裏頭,讀書寫字,以及下棋。左手對右手,其實這樣,也挺好的。現在回想,那一段日子應該是我過得最為平靜的時光,從此以後,恐怕再沒有這麼安靜的時候了。”
葉藕桐作聲不得。
他沒想到真相是這樣,一個人的書房,自己跟自己對弈,那是何等寂寞。但唯有耐得住寂寞,才能將技藝打磨精深。怪不得陳三郎的棋藝如此了得,那麼陳三郎的字,應該也寫得很好。
棋逢對手是樂趣,難找對手是寂寞,可當找到一個能輕易把自己虐菜的對手,卻是痛苦。
當連輸三盤後,葉藕桐就和先前的古臨川一樣,垂頭喪氣,趕緊借口吃飯遁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