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出水鬼!怎麼就跳下去了!”村民們喊道。

薄姝往潭下遊, 兩隻手撈著, 身上扯著痛, 愈痛她下潛的速度愈快。潭水的水質並不好, 薄姝睜著眼,眼睛剌剌地刺痛, 這遠不是遊泳池裏的刺痛。一不小心眨眼,能把潭水裏的雜質眨到眼睛裏。綠昏昏的, 兩手扔掉綠苔, 繼續撈取著。

來回遊動, 她褲腳被拉扯住,低頭望到一個黑影。黑影已經昏過去, 是劇組裏的攝影, 薄姝扯兩把扯不動,原來他褲腳被絆住了。薄姝遊到底下,扯掉絆住攝影的水草, 把攝影往上拋。遊到岸邊,岸邊滑溜溜的, 薄姝拍醒攝影, 讓攝影抓著岸邊的雜草。

高高的岸上傳來喲嗬聲, 村民們找來麻繩,纏著長長的麻繩往下拋,讓攝影和薄姝抓住,拉他們上來。

“夏荻還在下麵嗎?”薄姝問攝影。

攝影喘著氣,一臉寡白:“我不知道, 我們一起掉下來……”

“你抓著繩上去。”

“你、你呢?”

薄姝呼吸一大口,再次紮進深潭。

再次潛入,薄姝看到一抹黑影,她循著黑影去,黑影好像是個人,又好像是團霧。剛才下遊沒有看到,薄姝以為是夏荻,尾隨而去。越遊越下,黑影停住了,薄姝在黑影的位置看到了夏荻。夏荻被水草纏著,已經暈過去,她抱著夏荻的腰身。

黑影一直聚在一旁,薄姝伸手去撈,黑影四散,而後又聚攏。

在深潭裏遊了這麼久,薄姝漸漸乏力,身上抽筋般的疼。蹬腳的工夫,腳腕被水草絆住,她把夏荻往上拋,潛著身子解水草。

黑影漸漸籠罩薄姝,薄姝力氣越來越小,慢慢昏了過去。

夏荻嗆了口水,朦朦朧朧睜開眼,看到眼前一團黑影。黑影凝視著她,身子變輕……越來越輕……

夏荻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身著藍袍的仙人走到她身邊,輕輕拍她的肩膀。她從夢中醒來,隻是睡了一個午覺。

藍袍仙人笑道:“人已經來了,去吧。”

夏荻合上桌上的竹簡,走到門口,門外仙霧繚繞。南麵種著一棵蒼勁的蓬萊樹,樹上開著簇簇的花兒,芬芳香甜,樹下站著元姝仙人。元姝仙人俗姓薄,薄姝身著白袍,轉頭看著她:“和我走吧。”

“我出身汙穢,蒙受南星仙尊提點,好賴在天宮修行。前日之事並非仙尊有意,我萬不敢攀援。”夏荻道。

薄姝慢道:“誰說你出身汙穢?”

“修行千餘年,未曾有過道友,既然發生前日之事,冥冥之中你我修有道緣。”薄姝道。

夏荻回頭看南星仙尊,仙尊點了點頭,夏荻耳朵燒紅,朝薄姝一拜:“不敢推辭。”

前日薄姝奉命除妖,負傷回宮,誤與她雙修。過後薄姝向南星仙尊通稟,於是她從南星宮搬到元姝宮。

元姝宮乃薄姝仙宮,比南星宮更為冷清。

“仙尊不知,我曾在人間見過你。”夏荻道。

“難怪你知道我俗家名。”薄姝道。

元姝,天宮一等一的仙人,在俗家叫薄姝,古國的公主。

夏荻出身魔胎,被南星提點前,曾受過天光。她在萬千人裏,仰望薄姝的天光。薄姝對此毫無印象,淡淡道:“你我有道緣。”

大道之行,怎生出私心?

修行過後,夏荻探身吻仙人的唇。仙人沒有推開她,睜開眼睛,淡淡地看著她。

私心難改,化地成魔,夏荻逃去了無罪城。

本該是心無雜念,陡生七情六欲,在神魔大戰中,夏荻不忍屠殺同宗妖魔,被天宮問了罪。夏荻問薄姝,她有罪嗎?

薄姝生於千年古國,古國弱如危卵,存亡在一線之間。王室求仙,仙人賦道,大道之行,摒除雜念。薄姝慧斬情念,悟道成仙。太子歎道:“怪兄長無能,拋不開人間雜念。阿妹,你會後悔嗎?”

夏荻要薄姝回答,無情無欲之人,哪裏有什麼回答?

薄姝隻身入了鬼城,她斬掉的情念,被鬼城所奪。城主笑言:“不是無用之物,仙尊這會怎麼想起?”

“還我。”薄姝道。

“你殺我百萬鬼民,這個仇怨怎麼算?”城主指萬魔窟,“你身入萬魔窟,受萬魔噬咬,且不用仙法護體,我便告訴你情念之事。”

白影入魔窟,未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你說話算話。”

萬魔恨薄姝入骨,若不是這位“仙尊”,它們怎避居於彈丸之地。薄姝臉色慘白,一等一的天宮上仙,從未有過這般束手就擒的時刻。白袍染血,不消片刻,竟成了個血人。她揚著脖子,雖狼狽之身,未顯狼狽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