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存在之遠(1 / 3)

哲學

第一章存在之遠

極境思考常常是一種危險的行為。

思考者猶如行走於懸崖絕壁間,脆弱不堪的腳步被崖底薄出的悲劇和絕望侵襲,每一點前行都伴隨著自我的迷失和精神的坍塌,而很少能一路平安下去。一不小心,便會跌入萬劫的不複中去,再無回歸生命原位的可能。因此,或者還有更多的原因,曆來的思考者與哲學家都盡力避開這道同時關著一切淵源的深淵,試圖接近的人隻能得到兩種結果:身心俱碎或者嘲諷。當尼采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為一匹遭遇鞭打的馬痛泣時,也許有人會因此明白,這兩者無限接近,送別僅在於是否具悲劇美━━這是所經曆過的路程留下的唯一明證。設想此事發生在一個存心做作的人身上,人們隻會覺得惡心,而不是目睹一個靈魂被哀傷滌洗得清明如鏡。

安靜的思考者中容易把人帶至心靈深處,在那裏,一切既無約束,亦無定數。在這種狀態下人們通過生早已優下的通道,漫步於詭異的意向裏.人們不能輕易地使自己遠離身體,卻能夠以相反的方式掙脫身軀的束縛,隻有在這樣的境界裏,思考才是純粹的,才有有接近原生的可能.同時,由於純粹的思考隻存在於內心和身體深處,遠離堅硬和外殼,我們相信,我們所遇到的乃是我們苦尋已久的.思考把我們領向了歸宿,唯有在這歸宿中,我們才能隱約了解到我們自己,我們置身的世界及那杳無音色不可言喻的神異之境究竟如何.

但是,我們的思考是已無數的假設為前提的.原因在於,在我們獲得證據之前我們無法肯定任何事情,肯定自我,肯定存在,肯定生死,甚至連思考本身也不能肯定.蜉蝣朝夕生死,什麼也沒留下,誰能證明它確定存在過呢。巍巍高山,在遠處看來也不過是眨眼間升隆起的泥岩。一轉眼同樣會不複存在.我們踩在幾億年的沉澱上,我們腳下,我們的身體裏,有著多少的死生,亡靈和故事,可這些誰曾見到。不爭的事實展現在眼前,生命不過是道幻景,一切都是無跡可尋的。無論是在現實之中的跋涉還是對過去及未來的苦苦探索,我們終究會一無所得。我們自身連同所創造的一切文明功業都是不解之迷,在與非在隻有於假設中才能成立,一切在我們獲得幾乎不可能存在的答案之前,都是無根無源的。

凝注過天空的人都會看到茫茫的白色和者藍蔚或者其它,最原始的疑問湧上心頭;那是什麼,它在那裏。我們探索,世世代代積累下的知識告訴我們,那不過是圍繞在我們所在的星球上的一團水汽罷了,由於地球的吸引而聚合久久不散。我們的疑惑因此消殆,我們不覺地接受並以為這就是所問的而且是所尋找的一切。我們看見它是那麼地蔚藍美麗,也知道了它如何呈現,我們以為這就是杳實的全部,再無其他。思考和探索在此處終止,我們把這段艱辛的探索簡化為一個人人盡知的常識。無疑在我們的曆史上這就是勝利,這就是一切。

可我相信,我們中的極少數人卻要因為這樣一個簡單的常識陷入不可自拔的窘境,他們會接著問:為什麼天空會呈現出顏色,為什麼一定要是藍色,藍是什麼,藍色在那裏,天空以什麼??了它,天空是什麼,什麼是天空,天空為什麼存在,是因為某種信仰嗎,那這是誰的信仰,是天空的信仰還是存在的信仰,我為什麼能看到天空,我在哪裏看到了它,為什麼看到的是天空而不是別的,天空既不在我這裏,我又如何能感受到它的存在,我們是以什麼相聯係在一起的,我既已不能像感受自己一樣去感受它,我要如何才能確定自己看到的就是天空呢?

這些簡單原始的疑問,要回答者該有多麼地悲傷呀,這要人如何才能一一解釋清楚並證明自己所言無誤呢?思考教我們多麼地尷尬,它們本身就是源頭的悖論,每一條支流都比幹流流勢凶猛水量豐富,一旦卷入,隻會打濕尋覓之人全部的信心和條理,我們還能怎麼樣呢?

無疑思考和發問帶來的疑惑遠比所尋得的答案要多得多,一次次問的積累要比答案厚重得意味深長。越深入越原始的問,越難以回答,當我們來到一切的起點時,我們麵對的乃是死寂和荒蕪,在這起點處,什麼都是不存在的,什麼都是不確定的,即使你看到了它,想到了它,甚至觸摸到了,你仍無法確定什麼,你的手指和神經末稍永遠伸不到它的裏麵,你的思維永遠也出不了身體的桎梏,你憑借什麼來說這就是你所感覺到的呢。你所感受到的隻是你自己,你憑什麼說道這些不屬於你的被感知者,它認可了嗎?

除非預先假設它們確定如此,然後找到證據,證明假設的成立,即便如此,倘若一切都建立在假設上,就是我們找到了證據,又怎能證明從假設推出來的結論都是具有正確的性質呢。如果一切都是不能感知的,或者說可以感知但無法確定的,那這是不是意味著所有的存在也都如夢幻,因為不能確定而變得虛渺呢,此情形猶如我們的夢境,雖然我們在夢裏有時能明白自己是在做夢,卻能同時擁有真實的觸覺;但由於我們已知這觸覺發生在虛幻之中,這觸覺就不免要被披上懷疑的外衣。此外的原理為:存在與否首先需要感知,然後得以一種實實在在的物證來確定,由於後者隻存在於一個無限的循環往複之中,並不能真正找到,因此存在就沒有什麼可以來證明,一切僅憑感知。或者說,我們隻有想念存在無需證明。或者說存在不能證明隻能假設。

就是說,我們要講的,這裏所講到的一切,也都因為這樣一種思考變得不能確定,在這個哲學世界裏,想要把一個存在確定下來或者對應到現實之中去,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能告訴我,你有信仰,而這個信仰存在的證據就是這個信仰的述說。除非你能使人相信,你說你在遠古時代就已存在,而且活著至今,你說證據就是你所在的遠古時代另有一人,他能告訴我們你所言非虛。

如果你不能而且願意虛費一些時間讀下去,我知道極大可能是到頭來你依舊一無所獲,一片惘然,那麼我會在下麵為你訴說,我們置身的難以描繪的世界究竟如何。它並不和我們想象的一樣,甚至說,是絕不相同的。在哲學世界裏,每一存在都有著其絕然不同的含義,就連存在本身也不例外。

我們假設所能感知到的都是存在的,且承認這存在再也真實不過了。我們自己就是一個複雜而渺小的存在,我們的房子,我們所能接觸到的物品也都是存在;除過這些,日月星辰,花鳥蟲魚,在人類產生之前及地球產生之前的宇宙中諸多星體亦是存在。我們的情感與功業,莫不是盛大的存在。我們盡心盡力地找出所有的可能和必然。然後把這個大得幾乎無法承受的集體擱在眼前,一一辨識。我們思索它們和自己有何關聯,它們有何存在意義,它們有何性質並由這些最終駛向哪裏。我們試圖來到一切的源頭,選擇一種別於科學手段的方式來回答些個古老令人心懷敬意的問題。我們為何而在,存在的總和究竟要經曆怎樣的路徑,人類的歸宿隱於何處。

每一個關乎起點和歸宿的問題都使人絕望無比,它們根據存在的法則交織在一起,又因為存在固有的混亂變得難以琢磨,忽而磅礴忽而渺茫忽而呈現忽而蹤跡全無。在原始狀態中,一切都呈現著未被賦於解釋和定義的本來麵貌,任何的詮釋都會因此變得互相矛盾。不過,我們懷著假設而又鄭重的心情,去感受這些原始存原魔力和難以解說的複雜,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哲學既不會冒犯存在的威嚴和穆重,又恰巧能帶給人們所尋覓的安慰,那麼即使它是自相矛盾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追溯一切,我們總是很容易地聯想到一個詞來,它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我們的認知和信仰,我們相信,要用一個詞來概括一切所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事物,隻能是它:宇宙。

宇和宙相互交錯,交織出一切,用它來形容我們的處身再也恰當不過了,這是最基本的也是全部的要素。我們相信天地萬物都由此處而來,時間在空間裏穿橫,融合在一起,無處不在,無時不至,它們是描述存在的最重要的部分,試想如果沒有此二者來定位,我們如何悉知哪怕是無限接近的事物。

宇和宙宛若兩把尺子,衡量著一切過往;又似一個容器,盛放著萬物萬類。我們沒想出一片無限的廣袤死寂來,它容載所有的靜止與運動。在這裏有我們能叫得上來和叫不上來的一切;它不存在邊界,但凡能夠到達的地方和時間,都被其包含在內了,我們說這就是一切的家,一切的存在唯一的家。

沒有人敢於蒙視這個原始的尺寸,從古至今,所有對原始的探索都被蒙上了肅穆和崇敬的色彩,這不僅是由於此方麵的無知,更是由於人們深知源頭對於人類的信念和生存是多麼地重要。如果無法得到一個合適的解釋,所有的信仰都會因此崩潰,所有的信心都會消散無蹤,那麼縱是再壯闊的生也會瞬間灰飛煙滅。人類為此做出了種種努力,世世代代所得到的解說維係著生存進化。而一旦對既得的答案感到不適,探索又將繼續,如此循環永無止息。

如此,史上數不盡的詮釋問答也就不足為怪了,完美隻在信仰中呈現,哲學永無止境,隻要有人類存在著,這一問題就會被反複地提出來,答案也在不斷地更正損益。而往往一種新的思路,一種新的解答方式就產生下載類似的提問之中。

隻要往深處想,我們就不難印證之前說過的一句話:任何關於原始的表達都是自相矛盾的。證據即是宇宙本身的定義。細想之下我們就會發現,矛盾在於:第一,宇宙容納了一切,也就是說既已存在的一切都必須在一個範圍之內,而這個範圍就是宇宙。沒有一個事物不在此列;第二,如果不存在一個確定的界線,我們何以能判斷一個事物是否在指定的範圍內呢。結論是:宇宙隻是一個強製而不可相信的概念,一旦遭遇邊界問題,宇宙本身就是一個悖論,同時引導出更多的矛盾,若用一個這樣的概念來解說存在,並使之成為人們的信念底線,該有多麼地荒謬呢,具有這兩種功用的必須是實實在在的。盡量少盡量準確的尺度,由於宇宙在哲學領域並不能如願地統領一切,並形成有效的功用,在本書構建的哲學世界裏,必須尋找或創造出新的合適的尺子,並用這尺子來完成我們的測算,關於存在的測算,若非如此,一切敘述將變得豪無意義。

如果我們一開始就認定存在即是自古有之,其知衍化與不可思義的發展都將永遠存在下去,那麼這等

於同時認定存在會滅亡,或者湮沒,至多是在各種形態間不斷地進行轉化。好比各種營養元素被母體中的嬰兒吸收,使之從一個簡單的細胞長成具有人形和人的性質的孩子。這個嬰兒經曆很多年的成長,衰老,最終走向死亡所展現的形態腐爛,消散,而回歸本來元素的狀態,這個從嬰兒長到成人又經暮年重歸於土的過程,類同於存在的轉化,即使最後與構成它的最初那些元素已大不相同,但在整個元素的範圍來看,它並未引起任何的增減,其總數亦從未變化過。這就是說,若非包含存在的外部環境有變,那麼存在的本身即昭示著一種永恒不滅性。也就是存在超越我們可能去過到的所有時空,它在那裏,或者不在,就是這樣永無變化。

這樣的推論使人自然遭受無法製止的失望之情,源頭是不存在的,我們所尋覓的也許根本就不曾有過,

我們以為這份神異來自遠古時代某個具有哲學意味的因子,而現在這一切都必須被殘酷地否定了。當我們循著血緣一路走去時,永遠也不能找到我們認定了的源頭。它是不存在的,或者說無可尋覓的,即使我們有多麼地接近真相,我們同時承受著真相不可知的壓迫。就算在行為上有多大的成就。我們必須時刻承認那個令人悲傷的事實真理永無止處。

我們被迫生在一條蜿蜒的線上,我們是這條線上的點,就算走盡所有的時間,依舊無法到達那個或許根本不存在的盡頭。

也就是說,這一切都不存在沒想中源頭,毫無疑問,在不可到達與能夠接近的柔和境界裏,唯一的解釋是:我們就是一切的源頭,源頭與存在俱為一體。每向前挪動一步,這源頭也隨之被我們往前帶去,我們所留下的不過是一道很快就會消失的幻影。源頭的時間含義消失了,因為源頭總是與此們在一起,重合著;在一切都是永恒與無限相融的世界裏,源頭僅有空間上的含義,即:我們所在乃一切之淵源。

在永恒與無限相融的世界裏,每一個事物都被灌注著這樣的法則。如我們的生,不可度衡的無限被年歲一段段分割,終點埋伏下的地方即是無限長與可以觸及的定數的統一。無論長短,生在長度上都是無限的,有限隻是長度本身的一種表達。如我們的情感,就算直下心間的苦痛有多麼地滂沱,就算盛我的大愛有多麼地宏遠持續,就算有一種情意綿延一生,我們同樣可以說,它們隔著歲月看來不過是多麼短促渺小的一個間點。我們自以為不滅的功績亦不過是眨眼間就會消逝的東西。所有的經曆都是永恒與無限的一個縮影,自然地走向毀滅或另一種永恒形式。

在數軸上,0和1之間有無數個點,但筆尖從一頭走向另一頭的時間不會超過半秒鍾。換言之,我們在不到半秒鍾的時間裏走過了永恒和無限,我們以為無限即意味著隻能接近而無法抵達或超越,但這個簡簡單單的例證卻將我們領到無比尷尬的境地。它和另外無數個事實一起要我們在兩種信念中做出選擇,第一,無限是謊言一個,以無限來構築我們的精神和物質框架乃是自相矛盾的做法。我們必須承認這一切都是有限的,一個挨著一個就能數到盡頭,所有的點從一個盡頭來,並最終彙集到另一個盡頭中去。第二,有限隻存在於想象思維之中,有限無法從無限中割舍獨立,有限本身就是無限的一個特殊情形。有限隻是從無限中沿伸出來的假設,一切都是無限的,絕對的無限,任何存在都以無限的方式存在著。

要麼一切都是有限的,要麼一切都以無限的方式存在,必有一者是使我們遭遇苦痛的哲學根源所在。沒有再多的選擇,即使殘酷,我們也得做出抉擇。

無限的法則正如前麵所說,一切都是被迫強製的。由於無限本身就是一種命令,一種要當作所有存在起點的疑惑,所以隻有使人毫無理由地相信自己,相信探索,相信存在及存在的意義。

構築著人們信念底線的無限說:一切你能描述上來的,都存在於不能解說的強製之中,而這種天生的強製即來源於存在的無限性。你站在我的身體裏,你的現在是你的前世的持續,你的將來是現在之你的流影,而你的流影也不過是無限中的另一個前世,現在,將來。你會生會死,但不會消亡,你會以不同的形態永遠存在,並且,你也隻是存在的一個元素,你自身存在於一個更大的存在和無限之中。

你尋找你的起點,最初的起點。也許你會一直找下去,你在找到之前將永遠也不可能找到。隨著行程和歲月的增加,你會對這個起點越來越清晰,但我要告訴你,我容許你尋找,並不等於認同你的執著,起點是不存在的,正如你也不會有終點一樣。你在尋找的時候會創造你所需要去創造的一切,建築,情感及信仰,而這才是我所要你去做的。

若你足夠的聰明,我還希望你在尋找的途中能領會到這樣的一層意思:存在不用追溯原因和結果,存在隻需要認同和信仰。

有一天,你終將明白:一棵樹,不是聽受了誰的命令而在那的;一個人,不是應了誰的祈求而降生的;一個部落,不是從哪個源頭迀過來的。它們都因為存在而存在著。你的絕望,你的迷惑,你的熾熱或冷淡的情感,都是早已潛伏的存在之約。生和死,靜止和運動,愛恨情仇,所表達的內容也是一樣的,即存在。

存在即表達。

你是存在,你的腳步和你的影子也都是存在。支配這一切的強製原則亦是存在。你無法超脫這一切。

而一旦你明白了這些,你接受了它,無疑你會比任何人都要幸福,如果一切感到難以承受,你覺得它們多麼的殘忍,那麼你就會自此跌入絕望中去。沒有什麼能拯救你,你會落得比死更淒慘的下場,而這也是通過強製表現出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