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玖入紀家時, 正是午後暖陽正盛,天際不知何時又飄散萬千白絮, 雪舞間蘭玖看到了蘇宓,她跪坐於雪廬之中,身上潔白披風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 帽簷淺淺蓋在眉間,眼簾半垂, 蘭玖視線頓了頓,停在她的紅唇之上。

蘇宓不愛紅妝, 總是素著一張臉。

今日細細描了最豔麗的口脂,萬雪潔白中一抹豔紅。

蘭玖腳步頓住, 細雪覆在他的眉眼發尾, 他全然不顧,隻看雪中殊色。蘇宓回頭,便見蘭玖一身金紋玄衣, 玉帶纏腰,白絮落在他的身上,被雪潤過的眸子愈發的清亮, 微微抿唇, 他眸中那點紅光也隨之瀲灩。

蘭玖這般呆呆的模樣當真是稀罕。

蘇宓玩心起, 伸手取下頭上的蓋帽, 蓋帽褪下,白嫩眉間一朵豔麗牡丹緩緩出現,, 笑盈盈地望著似乎更呆的蘭玖,莞爾一笑,雪額紅蕊便讓天地失色,眸色瀲灩秋水橫波。

蘭玖看癡了。

好久後才回神,看著蘇宓笑得像隻偷了魚的貓兒,抿了抿唇,大步踏進了雪廬。也是稀奇,都是以色伺人不是長久之法,但蘇宓這張臉,卻是怎麼看都看不夠,偶見她一笑,竟似剛出爐的毛小子,心燥口幹。

蘭玖掀袍坐在蘇宓對麵,蘇宓也不說話,伸手伺弄起茶具。

小案上已擺了一整套醬色茶具,旁邊熱爐已冒蟹眼青,素手執過熱爐,滾當的熱水落在微亮的茶具之上,醬色濕潤,溫壺後是醒茶,茶匙,茶夾,茶舀不停被蘇宓取過又放下,既輕又緩,徐徐中帶著屬於蘇宓自己的韻律。

蘇宓在茶煙淼淼中,笑望著蘭玖,雙手奉上了茶杯。

醬色茶杯襯的蘇宓指尖愈發的白。

蘭玖垂眸,視線在她指尖小巧月牙過了過,伸手接過茶杯,卻不飲,隻看著蘇宓,蘇宓眨了眨眼睛,朱唇抿了抿,豔色更濃,輕笑道:“生辰快樂。”蘭玖並不滿意,劍眉輕挑,“還有呢?”

三日不讓朕過來,還是隻有這一杯茶?

蘭玖不信。

蘇宓低頭一笑,“還早呢,你且先喝了茶,若是答不出,這禮就沒有了。”聲音甜軟,神色卻毫不掩飾探君之意,挑釁的看著蘭玖。

第一年蘭玖生辰時,蘇宓手忙腳亂,不知送什麼才好,最後送上了自己親手繡的荷包,誰知蘭玖看著蘇宓指尖的紅點,荷包佩戴在腰間,第二年卻不肯再要蘇宓的東西了,隻說一杯清茶即可。

茶雖簡,花樣亦多。

也不知哪裏起,蘭玖就開始猜茶猜水。

蘭玖欣然迎戰。

將杯盞置於筆下,閉眼輕嗅一番,醇香軟厚,片刻後睜眼,看著蘇宓,“太平猴魁。”蘇宓隻是笑,“繼續呀。”

湯色微紅透亮,蘇宓低頭抿了一口,茶味香異,舌尖微苦還未化竟又染上了絲絲甜膩,其中又伴著點點冷冽清香,蘭玖品了品,看著蘇宓,道:“今年的新雪。”

“啪啪。”

蘇宓鼓掌兩次,掌心撐著臉頰,偏頭,眸色是雀躍的靈動,“猜的不錯。”頓了頓,又笑盈盈道:“那皇上可知道,是從哪裏收的新雪?”

就知道沒這麼簡單。

蘭玖對茶了解不多,確實喝不出是哪裏采的新雪。

但是,看著蘇宓這般篤定的模樣,蘭玖笑了笑,舌尖抵著臉頰。

薄唇輕啟,“山茶花。”

蘇宓眼睛一瞪,坐直身子,“你怎麼知道的?”頓了頓,眯著眼睛,“這三日你沒來,是不是雲暖給你通風報信了?”蘭玖就是個老大粗,讓他耍武器,十八般武藝他都有模有樣,讓他品茶,是絕對品不出的!

蘭玖:“朕既答應了你不問,自不會讓雲暖通風報信。”

蘇宓:“那你怎麼知道的?”

“你若說是你喝出來的,我是絕對不信的。”

“咳。”

蘭玖確實想充胖子說是自己喝出來的,但話還沒說出口,被就蘇宓給堵回去了。抬眼看著蘇宓因不可置信而圓鼓鼓的眼睛,明明額間牡丹那樣嬌豔,現在卻是給人一種嬌憨的感覺,視線不可察覺的略過蘇宓微嘟的紅唇。

“很想知道?”

當然。

蘇宓點頭。

蘭玖鳳眼定定看著蘇宓,聲音微啞。

“你親我一口,我就告訴你。”

蘇宓:……

眼睛瞪得更圓,偏生蘭玖不為所動,甚至瞥眼看向了一側,你不親,我就不說。瞪了又瞪,到底耐不住心中癢癢,不情不願的半起身子,俯身吻了過去,本想一觸即離,誰知還沒起身就被蘭玖摁住了後頸。

蘭玖迅速掌握了主權。

蘭玖的熱情迅速淹沒了蘇宓,一吻畢,蘇宓朦朧睜眼,竟恍然不知今夕是何年,腦子有些發蒙,也不知何時,兩人從對坐,變成了蘇宓窩在蘭玖的懷裏,長臂圈著蘇宓的細腰,披風將她牢牢裹住。

蘇宓倚著蘭玖火爐一般的身軀,靜眼看湖光雪色。

“你怎麼知道是山茶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