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日便是除夕, 正是年關最忙的時候,蘇宓也不意外, 娘留下的那些田地,佃戶都上來交租交糧,這邊比往年多三層要獎, 那邊隻有往年一半要問清原因,一件一件堆下來, 竟在塌上坐了一天。
雲暖端了血燕上來,見蘇宓顰著眉在揉腰, 當即放下白玉盅,半趴在塌上為蘇宓揉腰, 見她倦色甚濃, 不讚同道:“姑娘也該拿捏住一點兒,他們等著就讓他們上門?隻等著便罷,明兒再處理就是, 別累著自己。”
又小聲嘟囔,“還累著小殿下呢……”
蘇宓看向自己小腹,那裏平坦,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小生命在裏麵了, 伸手捂住小腹, 蘭玖都停藥一個月了, 說不定已經有了?
想到這,精神竟又好了,抓緊做完就可以過個好年了。
起身, 端起小案上的血燕,用了兩口又停住了,側身問雲暖,“老夫人那邊可送了?”這幾日老夫人那邊也是忙得腳不沾地,雖有三夫人在一旁協助,整個大家的調度和年關送禮,全壓在老夫人一個人身上。
雲暖跪著為蘇宓揉肩,聽到這忙回,“送了,姑娘安心吃吧。”
用過燕窩,又歇了片刻,蘇宓抬手,守在門口的春蘭點頭,然後冬梅又迎了一人進來,灰帽對襟夾襖,發鬢微白,進來就直接跪下行禮,“姑娘。”蘇宓抬手,“三石叔,快起來吧。”來人正是青瓷大掌櫃劉三石。
劉三石卻不起身,而是長跪不起,聲音顫抖道:“有愧姑娘所托,不敢起身。”
蘇宓:“怎麼了?”
劉三石一點都沒替自己侄兒隱瞞的意思,將事情完完全全說了一遍,末了道:“老奴已將那不爭氣的混賬送回了老家,求姑娘責罰!”蘇宓看了一眼雲暖,雲暖會意抬腳上前,將滿臉慚愧的劉三石扶了起來。
蘇宓微笑,柔和道:“三石叔何必自責?龍生九子還子子不同呢,更何況你隔了一房的侄兒?他做了錯事,你莫要攬在自己身上,既然已經處理了,就不要再管了。”劉三石還要再言,蘇宓卻繼續道:“說說店裏的情況吧。”
知蘇宓是不打算追究的意思了,劉三石心中大石已鬆,更為用心說起店裏情況。
雖然青瓷開業不久,但雜事甚多,劉三石全撿重要的說也說了小半個時辰,蘇宓命他坐下,春蘭又奉了茶,等劉三石潤了喉,蘇宓才道:“留值店裏的,正月裏月錢翻倍,另窯廠的,每人賞三月的月錢。”
“年貨瓜果也不必省,讓他們過個好年吧,初六再回來。”
都是辛苦人,忙個一年到頭就為了這幾日的闔家團圓,蘇宓算是給所有人六天的假了,而留守店裏的那幾位,這幾天也是輪班,他們家就在京城,回家倒也方便。
劉三石,“是,老奴替其他人謝姑娘寬厚。”
…………
蘇宓這邊忙,蘭玖這邊更忙,從早到晚,書房進出的人就沒停過,正月那幾日,都是不上朝不處理政事的,所有的事,都得趕在年三十之前辦完。鎮南大將軍李將軍大步入內,身上盔甲震動,半跪行禮。
“皇上!”
蘭玖垂首細看奏折,斂容,“起來吧。”
見蘭玖頭也不抬,李將軍也不多話,直接說起了正事。
“啟稟皇上,已近年關,南域將士們遙祝皇上龍體安康,新年新氣象。”蘭玖手中朱筆一頓,抬頭,看著異常憨厚的李將軍,淡淡道:“還有呢?”李將軍摸了摸大腦袋,笑嗬嗬道:“闔家團圓的時候,將士們還守在邊關,皇上不犒勞一下?”
蘭玖笑斥道:“直接說要錢就得了,還假惺惺的遙祝,你也跟著那些文臣們學會了酸話了?”
李將軍嘿嘿一笑,大眼炯炯看著蘭玖,那眼神熱得,就跟蘭玖是白花花銀子似的。
蘭玖身子陷進寶座,微抬下巴,淡淡道:“朕前些日子,不是撥了一筆錢到南疆,這麼快就用完了?”
錢當然沒用完,但這和北疆不能比阿!
劉匹夫那老貨,趁著老子還沒回京,要了一大筆錢就回了北疆,你們北疆的倒是好過了,南域的怎麼可?你特麼把錢都要走了,老子喝風阿?憑什麼你們北疆大魚大肉,南域就隻能白菜豆腐?
這不行!
一座小山似的魁梧將軍,眼淚居然說來就來。
“皇上!”
“您,您不是厚此薄彼阿,南域北疆都是用鮮血守邊關,老臣不能讓旗下將士羨慕北疆阿!”
蘭玖直接將手中的奏折摔了出去,砰的一聲砸在李將軍頭上。
“朕讓你們去守邊關,不是讓你們去享福的!”
李將軍被打了頭被怒斥,還是不起身,紅著眼跪在下方,必須把錢要著,不然北疆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一副不給錢就不起身的架勢。軍裏各個都是渾人,蘭玖早已知曉,現在這渾人還賴到朕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