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忘川握緊拳頭,唯有如此才能壓製內心的憤怒。
他反反複複地告訴自己,他來李家村是因為王婧父母的委托,他在這裏停留一周是為了確定王婧的生死,李小紅的事情和他無關,他沒必要為李小紅的悲慘遭遇而大動肝火,更沒有義務為李小紅伸張正義。
但是——
他做不到。
隻要想到李小紅手腕內側的那個用魂飛魄散換三天四夜的力量的契印,他就會忍不住地想知道李小紅究竟是遭受了怎樣的對待才會趁著夜色把自己吊死在村口的歪脖子樹下……
這是何等的絕望……何等的痛苦……又是何等的堅決……
“……突出的眼,扭曲的嘴,木蘭花清甜的香味,轉眼成了焦灼屍肉的氣味……”
《奇異的果實》的歌詞再一次伴著詭異淒厲的旋律在腦中回蕩,宗忘川深吸一口氣,對女人說:“謝謝你告訴我那麼多,嫂子。我先回蔡寡婦家吃午飯。”
……
……
李小紅的自殺詛咒震動了全村,幾乎所有人都跑去李老大家看熱鬧和幫忙,蔡寡婦婆媳自然也不例外。
宗忘川回到蔡寡婦的院子時,迎接他的是隻有一個坐在磨盤上慢悠悠喝咖啡的惡魔。
宗忘川皺了下眉:“不是說去城裏買咖啡嗎?這麼快就回來了?”
“親愛的,別這樣說話,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背著你做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情。”
蕭銘放下咖啡杯,拿出一個精致的黑底藍字鐵盒,說:“猜猜看,裏麵是什麼?”
“這是……Patrick Roger總店的巧克力盒……你居然用買咖啡的時間去了趟巴黎!”
宗忘川頓時又好氣又好笑。
蕭銘笑著說:“我不僅去了趟巴黎,我還為你買了一份禮物。快點猜猜看,盒子裏麵裝了什麼口味什麼形狀的巧克力?猜中有獎哦~”
“好吧,讓我想想看。”
宗忘川單手扶額,自言自語。
“Patrick Roger以手工創意巧克力出名,經常為大型慶典活動製作特殊造型的巧克力雕像。
如果隻是為了買排塊巧克力或是常規口味的造型巧克力,你沒必要特意去巴黎總店一趟,更不會讓我猜盒子裏究竟是什麼。
所以我想,盒子裏的巧克力必定是用罕見的稀有品種可可豆製成,而且造型也是私人訂製的。”
“對極了,這裏麵裝的確實是特別定製的巧克力。”
蕭銘眉飛色舞地看著宗忘川,說:“快,告訴我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麼形狀的巧克力!”
“我隻能猜出它是用罕見品種的可可豆做成的單源巧克力。造型的話,以我對你的了解,九成應該是你的臉或者是身體的某個部位……”
宗忘川對蕭銘的猜謎遊戲興致乏乏,連帶態度也很是敷衍。
蕭銘卻很開心。
他從磨盤上跳下來,大聲說:“恭喜你,猜對了,全中!”
聞言,宗忘川的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了。
他想到某種凶殘的可能,不覺狐疑地看著蕭銘:“你不會真的……”
“嗯,我讓巧克力大師為我量身定做了一個人間大炮形狀的巧克力。”
蕭銘喜滋滋地打開鐵盒,拿出目測起碼十八厘米長的丁丁巧克力。
幸運的是,從盒子裏拿出來的時候,長條巧克力表麵包著兩層錫紙,讓它看起來好像某款最新洗臉儀,而不是身體某個部位的複製品。
“親愛的,這件禮物可是我弟弟的絕無僅有的完美複刻,快點撕開錫紙嚐一嚐味道吧。”
蕭銘一臉急不可耐的樣子,讓人不禁想知道他希望宗忘川立刻品嚐的究竟是巧克力還是——
拗不過惡魔的“盛情”,加上他也確實需要做些事情把自己因為李小紅的遭遇而產生的負麵情緒中解放出來,宗忘川小心地撕開巧克力頂端的錫箔,露出號稱百分百複製已經栩栩如生堪比藝術品般的黑褐色頂端。
“怎麼樣,製作是不是很精良?”
蕭銘看起來得意極了。
宗忘川白了他一眼,張口就要咬——他想知道,看著和自己的弟弟長得完全一樣的巧克力被一口咬下頂部的時候,惡魔是不是也會感覺幻肢痛。
“不要——”
果然,宗忘川的牙齒還沒碰到巧克力,蕭銘就趕緊喊停,可憐兮兮地看著宗忘川:“親愛的,你居然要一口咬斷我的弟弟……的模型……”
“巧克力是拿來吃的,不是裝在真空玻璃罩裏麵當收藏品。當然,如果你希望把複刻了你弟弟的形狀的巧克力當成藝術品擺設在你的酒吧最高處的話,我也絕對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