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三下敲門後, 蔡寡婦走進屋內。
宗忘川此時已經把衣服塞進旅行箱,正在裝電腦,見蔡寡婦進屋,笑著問:“嫂子還有什麼事情嗎?”
“沒什麼事,就是瞧見你們要走,心裏有點舍不得。”
蔡寡婦給自己拉了張椅子,坐下,說:“有時間嗎?我想給你們講個故事。”
“嫂子要講什麼故事?”
宗忘川和蕭銘必須在去亂墳崗挖骨頭的村民發現王婧的屍骨被人挖走前離開李家村,因此, 蔡寡婦提議講故事的時候,宗忘川的態度非常敷衍。
蔡寡婦卻似乎沒感覺到宗忘川的敷衍,自顧自地倒了杯茶, 開始講故事。
“四十多年前,濱州鄉下有戶姓蔡的人家, 家裏有四個女兒,分別叫大丫、二丫、三丫、四丫。
和那時的大部分人一樣, 蔡家女人因為連生四個女兒,在村裏抬不起頭,反而是蔡家男人看到第四個孩子還是女兒,心裏有了決定。
他知道他命中沒有兒子,決心把女兒當兒子, 每個女孩都送去讀書,讓說閑話的人無話可說。
四個女兒也都很爭氣,讀書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而且每個都考進了高中。其中四丫最出息,甚至考進了縣裏的重點高中。
然而,去縣重點高中報到的前一天,四丫失蹤了。”
聽到這裏,宗忘川已經意識到這是蔡寡婦自己的故事。
他將電腦包交給蕭銘,主動問:“四丫為什麼會失蹤?發生了什麼事?”
“她出事了。”
蔡寡婦的聲音帶上深深的疲倦。
“四丫那時還太年輕,不懂人心險惡。
拿到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後,她揣著爸媽給的五張大團結和同村的小姐妹們一起去鎮上買衣服,卻不知道她的小姐妹們其實對她恨得心裏直癢癢。
不知是自己的惡意還是家人的唆使,四丫的一個小姐妹把她們帶到她親戚開的服裝店裏,借口請大家吃冰棍,把四丫一個人留在親戚的店裏整整三個小時。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我不說你們也能猜到。”
“我能猜到……”
宗忘川的聲音有點痛。
蔡寡婦繼續往下說。
“三十年前的風氣可比不上現在,隻知道讀書的小姑娘突然遇上這種事情,感覺天都塌下來了。
她不敢等小姐妹們回來,穿好衣服就一個人從後門離開了。
她不敢回家,沿著街昏沉沉地亂走,不知不覺中被一個慈眉善目的嫂子帶回了家。
嫂子對她很好,給她下麵條,問她是不是和家裏吵架了所以才不回家?
四丫說是。
嫂子又問她,想不想去大城市裏打工?
四丫覺得沒臉回家見父母,於是點了點頭。
結果……
經過三天三夜的顛簸,嫂子把四丫帶到了一個非常山溝溝的地方。
嫂子說這裏的人都很善良,讓她在這裏暫時休息幾天。
四丫相信了,千恩萬謝地送嫂子離開。
結果,當天晚上,山溝溝的男人就摸進四丫的房間要和她睡覺。
四丫不同意。
男人說,我花了三百塊錢把你買下來,可不是為了把你當姑奶奶伺候!
就這樣,十五歲的四丫成了三十多歲的老男人的媳婦,還因為不是處被婆婆嫌棄,平日裏髒活累活全扔給她幹,直到她給他們家生下兒子以後,四丫的處境才算有了改善。”
“四丫沒想過逃跑嗎?”宗忘川問。
“怎麼會不想走?但是二十多年前的李家村連條通順的路都沒有,前門是山,後門也是山。
再說,逃走以後我又能去哪裏?回父母家裏嗎?還是找姐姐們?
隔了那麼多年,他們肯定已經搬走,肯定已經放棄找我,或是以為我死掉了……
何況,我終於找到機會逃跑的時候,肚子裏……肚子裏已經……已經有了李家的孩子……”
“嫂子,你受苦了。”
宗忘川憐憫地說著。
“都是過去的事情,都已經是過去了。”
蔡寡婦擦了擦眼淚。
“那時的我也曾想生下孩子以後獨自一個人離開。李家有了兒子,多半不會追來抓我回去。
但是……真把孩子生下來以後,我又突然狠不下心腸離開了……
我知道他是孽種,我不能對孽種有感情……可是,隻要想到孽種曾在我肚子裏呆了整整十個月,想到生他的時候那麼痛……那麼苦……我就……就……
我狠不下心離開他,但是帶著他一起離開又是絕對不可能……
最終,我和村裏其他被拐來的女人一樣,為了孩子留在這個又窮又破又落後的地方……”
“後來呢?”
“後來我用老鼠藥毒死了我男人,因為他總拿我不是處這件事使喚我做農活,還經常打我兒子,說他肯定不是自己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