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多, 宗忘川終於把王婧的移動硬盤內的文件整理完畢,將與李家村的人口買賣活動有關的部分都做了拷貝後,兩人一起找蔡寡婦結賬。
蔡寡婦此時正坐在床邊疊衣服,看到年輕小夥子朝自己走來,趕緊把衣服放一邊,笑著問:“小宗、小蕭,你們有事嗎?”
“這幾天真是麻煩你們了。”
宗忘川拿出一千五百元現金,塞到蔡寡婦手中:“這些錢,您收下。”
“不是說要住滿七天嗎?怎麼今天就——”
蔡寡婦不解。
蕭銘懶洋洋地說:“要不是達令堅持, 給我一百萬也休想我在這地方待一天,更不要說——”
“不會說話就別說話!”
宗忘川凶了他一句,對蔡寡婦說:“家裏有急事, 讓我連夜回來。”
“連夜?今天晚上就走?”
蔡寡婦吃驚。
宗忘川點點頭。
蕭銘說:“沒辦法,去晚了可能見不到老頭最後一麵。”
“原來是家人出事, 那確實不能耽擱。”
蔡寡婦客套地說著,數了一下錢, 將多出的五百放回宗忘川手中:“小宗,你多給了。”
宗忘川堅持不受,說:“嫂子這幾天變著花樣給我們張羅好吃好喝的,多出來的五百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原來這麼回事,那我就厚著臉皮收下了。”
蔡寡婦聞言, 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多出的五百塊,熱絡地招呼說:“你們連夜回去,半道上肯定會餓, 要不我去蒸兩籠肉包給你們路上吃?”
“嫂子,你人真好。”
宗忘川客套地說著。
按照和李小紅的約定,他們必須在天黑前離開李家村,所以他此時說話也盡可能地客氣客套,有問必答,不願節外生枝。
蔡寡婦看他態度敷衍,以為他歸家心切,將一千五百塊放在枕頭下,說:“得,你們先回房收行李,我去廚房蒸饅頭。”
“謝謝嫂子,我們先回房嘍。”
宗忘川拉著蕭銘要出房間,這時外麵傳來一陣“唔——嚦——嚦——”的嗩呐聲,尖銳得耳朵生痛。
“這是——”
宗忘川看向蔡寡婦。
蔡寡婦也是一臉驚異,說:“這、這、這也太誇張了。”
宗忘川聞言,意識到蔡寡婦知道嗩呐聲的意思,問:“嫂子,我能冒昧的問……”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蔡寡婦吐了口氣,說:“我也不瞞你們,這種嗩呐聲在我們這十鄉八村隻代表一件事——鞭屍驅邪。”
聞言,宗忘川頓時忘記“不要節外生枝”的初衷,追問蔡寡婦:“鞭屍驅邪?鞭誰的屍,驅什麼邪?”
“不知道,不過九成和李小紅有關,唉,真是可憐啊!”
蔡寡婦歎了一聲,出門打聽情況。
蕭銘趁機低聲問宗忘川:“親愛的,你的臉色突然那麼難看,莫非鞭屍在你們的觀念裏是很過分的事情?話說回來,我以前在深淵有整整一片林子都拿來掛屍體,每當風吹過,屍體晃來晃去,會發出非常優美的……咳咳,我是隨口一說,你別當真。”
“放心,我不當真!”
宗忘川白了他一眼,神色凝重地解釋說:
“鞭屍驅邪早在原始時代就已經出現,它源自人類對未知的恐懼,尤其是對死後世界的畏懼。
最開始的時候,鞭屍驅邪的‘邪’僅限於離奇的死亡,例如牲畜大批死亡、村寨鬧瘟疫;但隨著農耕時代到來,‘邪’的範圍也逐漸擴大到久旱不雨等可能對農作物收成造成影響的自然現象。
每逢出現被認為是惡鬼作祟導致的‘邪’,人們就會發掘新葬墓塚,將新鮮屍體從墳墓裏拖出來,公開鞭打,然後肢解焚燒。
他們堅信,鞭屍以後,‘邪’就會消失,瘟疫會停止,雨水會降臨。”
“如果鞭屍以後瘟疫沒有消失、幹旱還在繼續呢?”蕭銘似笑非笑地問著。
宗忘川說:“那就再挖一處墳進行新一輪的鞭屍驅邪儀式,直到沒有墳墓可以讓他們鞭屍,或是瘟疫消失、幹旱結束。”
“真是愚昧。”
蕭銘露出不屑。
宗忘川說:“但是必要的迷信可以緩解民眾對未知的恐慌,維持地方秩序穩定。”
“說到底就是不想負責任。”
蕭銘不冷不淡地評價完,正要說幾句葷話,蔡寡婦回來了。
她的神色非常沉重。
“他們準備挖李小紅的屍體,還有……還有……”
“還有誰的屍體?”宗忘川問。
蔡寡婦不說話。
宗忘川看了眼窗外,發現鞭屍的隊伍通往亂葬崗,心裏頓時有了答案,強作冷靜地說:“管他們挖誰的墳,這事和我們沒關係。”
“是啊,我們收完行李就回城。”
蕭銘與宗忘川一唱一和著,離開了蔡寡婦的房間。
蔡寡婦目送他們出去,隨後也出了房間。